待看见时已然收不住缰绳。高大的骏马径直往前冲去,那辆马车的车夫也是倒霉,好好地走路,未想后面飞来横祸,来不及回避,其实也是避无可避。
一马一车相撞,人仰马翻,惊叫声共嘶鸣声混而为一。
马车整个翻在一边,那少年也从马上摔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一边,正捂着后背叫痛不迭,一时半会起不来。
“又惹事了?”杜献已经见怪不怪,冷静地下马,指挥道:“看看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那少年灰头土脸地叫道:“是他们占了道,才害我摔下马!杜五,你别每次都为别人说话!”
裴劭驱马慢吞吞赶过来,揉了揉额角,翻身下马,冷声道:“闭嘴!”
他说完这话,马车的帘子动了动,被一只玉臂撩开,百合花暗纹的菱纱袖摆垂落在臂肘处,而后,从里面探出一小截乌黑发髻,上面簪一朵粉白的珠玉小花。
众人的争吵声立时小了许多。
裴劭盯了半晌,突然大步流星上前,抽出腰侧长刀,一刀砍向车窗。
木屑纷纷落下,车中少女丹唇素齿,翠彩蛾眉,身下迤逦长裙铺散了整个车厢,宛如灼灼盛开在泥中一般。她发髻散乱,正惊恐地睁大眼,瞪着那差点劈到自己头上的长刀。
阮明婵糟此人祸,真是无处言苦。
她受杜令蓉之邀,与一众贵女去杜府赏花,将近傍晚回来,特意让车夫走近路,没想到半路被人撞翻了马车。她来不及跳出来,随马车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失了倚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困在车里,只勉强伸出条手臂。
哪知这缺心眼的居然直接一刀砍了过来。
阮明婵瑟缩了一下,支起身子,迎上他的目光,“你你你,你要灭口吗?”
裴劭错愕地愣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半晌,他挑唇一笑,把刀收了起来,道:“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不待阮明婵做出决定,他一脚踩上马车的车轱辘,手伸进来,抱住她的腰往上一提。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阮明婵觉得自己轻飘飘被托了起来,不得不攀着他的肩,瞥见一旁好几名少年驻足围观,面色一红,低声道:“我自己可以……”
裴劭理都不理,手臂用力,轻而易举把她抱了出来,还旁若无人耐心地替她拂去头发上的木屑。
一旁围观的,大约都没见到裴三露出这等堪称温柔的神色,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就连那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调皮少年,也默默站了起来,走到杜献身后,悄声道:“杜五,这小娘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杜献抽了抽嘴角,“是挺眼熟。”
“就是上次把他掀下马那个?”
两人的谈话声传到裴劭耳中,他转过身,看着众人直愣愣的眼神,将阮明婵挡在身后,对他们道:“你们继续赛马吧,我就不奉陪了。”
平日里玩得最好的几个弟兄齐齐发出一声暧昧的感叹。
“裴三,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
“不愧是裴三,下手真快!”
阮明婵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衣服,听见他们的话,又好气又好笑,拉了拉裴劭的衣角,却发觉这厮乐在其中似的,嘴角微微挑起,她心中一急,迫于逼他自证清白,轻轻踢了他一脚。
裴劭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脚,转身朝她挑挑眉,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别闹。”
少年们顿时起哄。
阮明婵:“……”
她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众人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纷纷上马,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拱手朝裴劭道别。
狭长的巷道里只剩了裴劭和阮明婵两人。
裴劭道:“上马吧。”
阮明婵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送你回去。”裴劭拉了拉自己马上的缰绳。
他方才逞一时口舌之快,在言语上占了阮明婵一把便宜,还把她的马车砍了个稀巴烂,现在却装个没事人一样。阮明婵心里哼了一声,侧目道:“我没有马车,只能走回去,不劳烦你了。”
裴劭从善如流:“甚好,我陪你。”
已经往前走了两步的阮明婵闻言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