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突然道:“以前多亏了姨父扶持,家父才得以实现抱负。此番听闻姨父要在京中长住,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提便是,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阮敬元喝茶的手一顿,而后微微点头,“这些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我如今赋闲在家,一个人都忙得过来,劳虞公挂心。“顿了顿,他又道:“二郎也是在秘书省做事吧?”
“刀笔吏而已,不足为提。”虞同韫谦虚地说道。
阮敬元大笑起来,举起酒樽,虞同韫也连忙回应。
阮明婵暗中连翻三个白眼,纤长的手指刮着青璃茶盏的面,突然将它整个翻了过来,茶水便全泼在她衣裙上,她装模作样地惊呼了一声。
虞同韫比她亲爹起得都快,“表妹,没事吧?”
阮敬元责道:“婠婠,你也太不小心了!”
阮明婵歉疚一笑,“你们讲得我都听不懂,倒是听得我昏昏欲睡,一时便拿不稳茶杯了。阿耶,表兄,我去换一身衣服吧,先告退了。”
虞同韫的目光跟了她老远,一直待那背影消失。
……
阮明婵故意慢条斯理地回去,还跟着侍女们赌了一盘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重又回到正堂,此时天色已晚,虞同韫不得不回去,朝着阮敬元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神色里难掩几分失望,大约因阮明婵没有再出现而觉得扫兴。
阮明婵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不由心道:伪君子。
“伪君子长什么样儿?”旁边突然出现一声音,吓了她一跳。
阮明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指着虞同韫,一本正经道:“这就是。”
果真是亲兄妹,连腹诽都到了一块儿。
阮明琛说完,仍觉不解气,狠狠补了句,“娘娘腔。”
阮明婵忍不住笑出声。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阮家的曾祖父是前朝威名赫赫的柱国将军之一,是陇西阮氏最显赫的一支,及至本朝,虽相隔近五十年,但在河北一带仍旧留有余威。而皇帝陛下当年为了收服天下人心,不仅仅只招募了这些关陇旧子弟,同样留了高官厚禄给那些新兴的江南氏族,其中便有河东虞氏一脉。
吴侬最软语,江南多文弱,跟河北老牌氏族比起来,江南氏族中真正能上战场打仗的名将并不多。而虞氏最擅长舞文弄墨,靠写得一手绝妙的讨贼檄文得到重用,不过也因此得了不少诟病。
兄妹俩正笑着,又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笑什么呢?”
阮明琛下意识道:“我是说虞同韫那小子是个娘娘腔……”
话说一半,二人方觉不对劲,转身只见阮敬元背着手站在身后,面色肃然。
“阿耶。”阮明婵先喊了声。
她看了眼瞬间噤声的阮明琛,道:“阿耶,能不能不要受虞家的婚约……”
阮敬元面色柔和许多,摸摸她的头发,一言不发地走了。
……
虽然父亲没有表态,但阮明婵向来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加上这事儿八字没成一瞥,兄长又是和自己一条船上的人,她便没怎么放心上。
长安的春光令人不觉慵懒下来,阮明婵在家中窝了半个月,这日她收到邀请去长安城北的凌云阁观马球赛。
作为将门之后,阮明婵虽长得柔弱,其实小时候也是一直在和阮明琛棍棒相交中一路过来的,更别提凉州地处塞北,本就有一股子“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苍凉感,再怎么弱柳扶风的人也能被吹成一支硬秸秆。只不过用阮明琛的话说,她资质浅薄,肌骨纤细,习武打仗作巾帼英雄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便从一而终地练马术,虽谈不上炉火纯青,但骑马打球已是不在话下。
这也是长安贵女们一项消遣的活动,阮明婵自然求之不得。
她换上了一身男装,青衫玉带,皂罗折巾幞头,骑着马出门。一眼望之,还以为是哪个俊俏的年轻小郎君,但细看她眉眼秀丽,丹唇外朗,佳侠函光,比之簪花佩玉之时更显出几分英气来。
梅娘叮嘱道:“此番出去只是结识京中贵女,又不是像平常那样和郎君闹着玩,切记要小心一些。”
“知道啦。”阮明婵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