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沉默的陛下。脸色比前些时候更差,人也瘦了许多,让原本英挺的五官更显得严苛,但气势更甚了,几乎维持不了一贯的温和从容,不笑的时候好似能闻到吞噬万物般的血腥,与傅辰离开时见到的人几乎判若两人。
陛下入睡前,刚接待完几个国家派来的使者,旁敲侧击地问宝藏的下落,似乎都企图用这宝藏发一笔国家之财,特别是日渐衰老的晋国,更是认为只要他们看中的,就是他们的,哪怕是现在,这些使者看着陛下的眼神都是轻蔑的。
十五被气笑了,难道晋国还以为他们是几十年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国家吗。
现在这辽阔的领域,是属于陛下的才对。
“还没联系到在晋国的人?”刚才梦中的一切再醒来又成了断断续续的点,无法练成一串,他能肯定自己与李烨祖一样,失去了一段记忆,而这个记忆点却是找不到。
他甚至不知自己何时中招,怎么中招,这种无法控制的情况难不成也是七杀的手段不成?
是何人有这通天遁地的本事,甚至他觉得这人就在他身边。
在他身边的人又何其多,他总不能一个个怀疑过来。
“是的,从那五十八条暗线被切断后,我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传递暗号方式集合第二批探子,并联系应红銮、扉大人他们。”
“所以,朕现在就是个睁眼瞎?”李變天说话还是那么轻缓有度,缓过在梦中的暴戾后,依旧是那位帝王。
阿芙蓉发作、噩梦缠绕、边关失守、乌鞅族失踪、臻国停止内战,暨桑暂时与晋国和好、多国引战失败、潜伏于晋国的主将失联……消失那么多年,还能策划如此多的陷阱?
五年的风平浪静,却在短短几个月里忽然引爆,必是人为!种种迹象无一不表明,七杀连接着晋国、乌鞅族、戟国、臻国等地。
“李遇呢,也没带回来?”突然问道。
“我们的人还没传回消息。”自从上一次休翰学、陆明离奇死亡后,陛下就下令带回李遇,但现在他们连扉卿都联系不上,别说路途如此遥远又地形复杂的晋国,找一个人堪比大海捞针,“陛下,没有遇大人,我们的计划恐怕会青黄不接。”
临时决定把李遇带回来,的确太仓促,也不是时候。
虽说能代替李遇的人并非没有,但让这群人临时接手,哪有李遇能够处理的更完善。
再说扉大人已油灯枯竭,若没有李遇去主持大局,还有谁有能力接替扉大人?
而且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怀疑李遇,这根本没道理。
“先让他回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该进行的,还是会继续,没了李遇他们都动不了了?”没了主将就溃散的队伍,要来何用?
“有陛下在,戟国永胜。”十五犹豫的态度渐渐坚定起来,抬起的眼,充斥着崇拜和笃定。
李變天已经习惯这些言语,站了起来,摊开双手,十五从后方为他穿上龙袍。
“你的手艺,还是没李遇好。”习惯那熨帖到心底的无微不至,谁伺候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属下自然没遇大人这般细心。”
李變天笑了笑,又想到了李遇离开后,就巧合般发生的种种,笑意也阴沉了下来。
“朕最近一直在想,为何会如此喜爱这个孩子,这些年为保住他的命诸多干涉。”甚至比起李锦程几个儿子还要倾注更多心力,“他在某些地方,与朕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十五没明白陛下的意思,但他知道就算到现在,陛下还是愿意相信李遇的,所以下的并不是绞杀令。
就算是他一个外人,都觉得这份喜爱在陛下身上已经超过了。
他无法想象如果李遇大人真的有问题,会发生什么。
既然醒了,李變天也不再躺下去,哪怕只睡了一时辰不到。
刚入书房没多久,十六拎着一个嘴被堵住的人从暗门中走了出来。
这人就是晋国的使者,在白日是见过这位陛下的,当然是把晋成帝的意思告知了一声,就是如果发现宝藏也理应上贡给晋国,当然,看在戟国如此识时务的份上他们也会有所奖励,不过当时却被这位陛下三两拨千金地转移了话题。如今,他惊恐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翻着奏折的李變天,整个御书房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皇帝的神态很是放松,但却无端端的感觉书房的空间更为逼仄,不知名的压迫感从皇帝身上传来,甚至都没有束发,随意地披在身上,外袍也没什么讲究,但却很能衬托出男人的身形,坚硬而有力。
分明记得白天,这个皇帝不过是坐在轮椅上随时能上西天的柔弱病秧子。
为什么才过了半日,能差那么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使者只觉得他的双腿已经跪得麻木了,嘴巴也被堵得难受,都没有动静,身旁的护卫将他死死扣在原地。他实在被这气氛弄得六神无主,转而看了下周围以转移注意力,忽然发现挂在书房上的几副画,这画技太差了吧?
真没想到一个戟国的最高统治者书房里挂的却是这种水平极为普通的画,看得出是在画日常,画面极为温馨。
虽然画技很差,但这画像还是相当栩栩如生的,特别是表情和神.韵,能清晰分辨出画的人是谁,其中一个就是面前的这位李皇陛下了,另外一个……怎么好像哪里见过?
作为使者,他练就了一身认人功夫,常常出使别国,只凭几张画像就需要知晓他国群臣的派系,看画识人是他的习惯。
让他有印象,却记不起来是谁,那应该是有见过却又不重要的人物?
但不重要的人,画像又怎么可能被挂在一个皇帝的御书房。
他就那样盯着那画许久,猛然感到上方的帝王也不知何时想起了他这个人,居然也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