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扩大的地盘,看着他茁壮成长,心中不甚欣喜。
但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思想,他的变化已渐渐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从交出门内的权利之时,他们便有了这番觉悟,可依旧觉得心痛不已。
阅遍了繁华与阴暗,看透了人心鬼蜮的阴谋计量,两人渐渐往城西而去。
那是铁剑城中最贫苦人民的聚集之所,汇集了城内近乎所有的无业游民,八成以上的下九流行业,类似不堪入目的勾栏生意,数之不尽的暗黑小赌坊等等,比比皆是。
行走中,脚下的路面由青石大道变作了泥泞渣土,坑洼到处,屎溺随意,空气中充满挥之不散的烂臭味;路边的房屋也渐渐低矮,由土木砖石结构变成烂木破板,许多人家甚至连烂木板都用不起,只能用柴草扎就,用蓬草铺盖,就算是一处容身之所。
而那些陋室中,总有几个黑不溜秋的孩子,顶着硕大的脑袋和不成比例的瘦小身子,隔着柴草间的缝隙,好奇地打量的外面的世界天空是那么的宽广,城墙是如此的高大,外面总有数不尽的美食。
他们的心是幼小的,但同样也是成熟的,因为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因此他们从不敢迈出破陋的房门一步。即使它完全挡不住坏人们的脚步,但能在他们心里树立起一道脆弱的防线,给予他们可怜的安慰。
也许,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饱餐一顿,至于花花世界的美丽糖果,鲜美可口的各色小吃,对不起,他们没有那个见识,也不敢有那个奢望。即便他们知道,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必然有另一孩子,正穿着锦衣貂裘,吃着他们从来都没听过的零嘴。
这就是这些孩子的心思,古戴月能从他们眼中看出希冀、期望以及恐惧和自卑。她是如此的心痛,仿佛看见了百余年前的自己,饿得四肢无力,只能躺在黄土炕上,等待着村里的大婶能为她带上一点果腹的食物。再有几根新鲜的芦笋,几个酸涩的野草莓,就是他最大的惊喜。
“辟邪,你说我们做错了么”古戴月声音颤抖着,身子如糟糠般抖动着。
古辟邪并没有说话,他默默的叹了口气,再次望着这个城市最丑陋的地方。
或许古戴月说的对,如果没有他们,没有这座城池,或许就没有这些惨剧。这些人的命运也将会完全不一样,他们可能因缘际会发了大财,他们可能在另一个地方勤勤恳恳,却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更可能有着大际遇,从此一飞冲天,一发不可收拾。
但谁说得准呢
我们做得每一件事,总是在不知觉中影响了别人。那些才学与能力更优秀的人,带来的影响将更大。
我们总认为自己在做好事,用自我的道德标准标榜着自己,也标榜的他人,看自己仿佛圣人一般。但谁又知道,我们是否给他们带来过痛苦谁又知道,我们到底做了多少件错事
“师姐,不要想了,我们回去吧。也许,是时候管教一下这些不孝子弟了。若是不然,再过几年我俩只怕教育不动他们了。”古辟邪自嘲的笑着,但语气却渐渐寒了下来,他曾经执掌门派情报部门,内里不知做了多少件见不得光的事。其实,他才是诸位师兄弟中,最能狠下心的人。
“我再看看吧,也许他们也该看看的。”
古戴月颤巍巍的继续走着,烂泥黏满了她的挟制,污水溅上她的衣裙。虽然她已苍老不堪,但以她的本事,这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古辟邪露出一分奠怀又欣喜的笑意,也跟了上去。因为古戴月的后半句话,是在为后辈们开脱,一如过去的她一样,威严而慈爱。而他也不曾变过,还是过去的他。
这时,几个大一些的孩子风一般的跑过,后面跟着几个跌跌撞撞的更小稚童,而随他们跑过,一阵甜美的桂花香飘过。
淡淡的,轻轻的,却甜酥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