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到咱们家里住。嘴上说着表妹家里没人,只表姐过的好些,求表姐收留。可谁又是瞎眼的?婶婶好悬没给当场气哭了。”
得知与自己不相干,管平波便换了妆容,赶着饭点去上房吃晚饭。窦宏朗有好一阵不在家吃饭,练竹看胡三娘不顺眼,打发她自己吃。于是寻常日子就只剩下管平波还跟着练竹。今日来了客,管平波先朝练奶奶问好,才跟练竹打招呼。
练奶奶刚跟女儿怄气,心中又有所求,便笑对管平波道:“要恭喜娘子了。”
管平波一头雾水:“我有什么喜?”
练奶奶道:“如今外头都传,贵府捐了官,只等明岁吏部的条子下来,贵府就是官宦门第了。日后我见了娘子,也要唤声姨奶奶哩。”
练竹提起此事就来气,本是秘密行事,也不知道哪处漏了风声,连练家都听见了。本来窦家就与洪让不对付,这么大一纰漏,洪让偏按兵不动,更让人觉得心焦。她自家亲娘还以为天上掉了元宝,巴巴儿把她舅舅的女儿塞了进来。张嘴说什么——到底是自家表妹,生的孩子都比别个的亲。练竹本就因娘家败落,在夫家妯娌面前不硬气,娘家还行这等下作事,她拿什么脸见人?
管平波见练竹不高兴的模样,知道她不想提此事,便不接茬,只管催饭。珊瑚忙摆了饭来,桌上有一道白辣子炒腊猪耳,替管平波挟了两筷子,缓和气氛的道:“前日做了一碟子,你只嚷不够吃,今日婶婶特吩咐了厨下,叫多做些,尽够你吃的了。”
管平波笑着对练竹道了谢。练竹板着的脸方松动了些。气氛诡异的吃了饭,练奶奶硬是坐在正厅里不动,似要同女儿耗到底的模样。雪雁在管平波身后捅了一下,示意她去帮把手。管平波只得道:“姐姐,我早起读了一句书不明白,你此刻得闲替我解么?”
练竹尽量语气平缓的道:“哪一句?”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管平波道,“此句我怎生都解不通。常言道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盖因囿于内宅之故。还说皇子生于宫廷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故不知世事。可此句怎生又讲不出户亦知天下了呢?”
饶是练竹心绪不佳,也差点被管平波逗笑了,笑骂一句道:“你从哪里淘腾了《道德经》来读?你才多大,就能读懂那个了。你非要读男人的书,正经读四书去,那上头才是道理。这些书,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吧。”
管平波本来就是来岔话题的,便哦了一声,换了个《大学》的句子问。可怜她背得的文言文本就少,《大学》还忒浅,只好挑着看起来难的话。三五回后,练竹也看出来了。管平波哪里不懂?她懂的很,不过是想把今夜混过去。她正不想跟亲娘对嘴对舌,乐得跟管平波讨论学问。到底是两个读过书的,说话歪楼也歪的精致,一拐就说起了诗词。一屋子文盲听的头昏眼花,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讲些什么。
就在此时,窦宏朗回来了。进门就道:“你们两个开学堂呢?老远就听你们说什么‘故敲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我并没有出远门,怎么你们还怨上了?”
练竹瞪大眼:“你甚时候竟也读诗词了?”
贝壳笑嘻嘻的道:“怕是城中哪个花娘写在帕子上的吧,叔叔你可露陷了。”
还真是!窦宏朗被一语叫破,死不承认:“胡说什么?前日听三弟念了两句,有些意思,便记住了。”又笑向练奶奶道,“岳母今日来走走?那敢情好,我近来忙的没功夫照管家里,劳您老看着些。”
练奶奶忙道:“今日来不单为走,还有件事求姑爷。”
练竹脸色一变,练奶奶却已直直说出来:“我这外甥女没了爹妈,无处可去,不知姑爷家能否收留?我问阿竹,她偏要等你回来才肯做主。”
窦宏朗自来不大把女人放在眼里,不待练竹说话,随口就道:“这有何难?留下便是。”
既是豪族,便没有精穷的,只世间常情,不患寡而患不均。窦向东家的男丁个个有妻有妾,怎怨的人不眼红?倒还给嫡妻留些脸面,自来纳妾就不大办的。便是如此,一路单放的鞭炮,族中落魄些的人家,娶嫡妻都未必放得了这么许多,更逞论其它。
轿子随着各色目光,进了窦向东家的侧门。早有一个仆妇扮的喜娘迎了上来,将轿子里的人接进了院内。此回纳小的乃窦向东的次子窦宏朗,其嫡妻名唤练竹的素来温柔贤惠,因自家不得生,便不拘着丈夫纳小。几年前纳得一个胡三娘,生了儿子,肚子就再没了动静。练竹左右瞧瞧,膝下只得一子,着实有些荒凉,便又聘了个新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