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夜之间,少年与少女们飞快长大,纷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小秀才柳如龙和宋秀秀打头,往后几个月里大家约好了似的,镇上至少定下五六桩亲事,一时间人人喜气洋洋盈腮。
这其中就有柳三平和宋二妹,柳三平定下个附近村里殷实人家的姑娘,那家请他去打家具时两人看对眼,姑娘的爹娘也喜欢他老实勤快,很快说定婚事。
宋二妹背着个克夫的名声,原以为不会有人想娶她,她自己在家跟哥嫂处得好,也不想嫁人。不想柳义那班兄弟里头,就有一个人名叫柳平安的,恰恰看上她。
柳平安这人平日里话少,不大起眼,兄弟们也都信得过他。他家里也不大好,因此到如今还是个光棍儿。
他悄悄同宋大贵说过好几回,宋大贵被他磨不过,终于松口:“二妹答应,我就答应。她要是不答应,你问我也是白问。”
柳平安便天天上宋大贵家去,找尽借口和宋二妹说话套近乎,一开始宋二妹还奇怪:“平安近来是赚钱了?咋见天儿来买肉。”后头自己也回过味来,有几分羞窘,又有几分甜蜜。 有甜蜜就好办,宋二妹自己也不是啥黏黏糊糊的人,仔细一想,柳平安是个实在人,两个人往常见面往来,也没见他有啥大毛病。哥嫂对她好,她却不想成哥嫂的心病——她晓得哥嫂还是想把她嫁出
去。
宋大贵夫妻想把宋二妹嫁出去,为的倒不是怕妹子累赘,而是怕妹子将来没有依靠,等自己一老,还得靠着儿女过活,儿女若是不愿意奉养姑妈,他们也没办法。
几下里缘故凑到一起,柳平安再上门没话找话说的时候,宋二妹就道:“你既不嫌我是个寡妇,明儿就叫媒人上门来,有些事情也该预备起来哩。”
天上突然掉馅饼,柳平安高兴地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儿道:“我还怕你嫌弃我老娘有病,我又不是啥能干的人……” 他跟着柳义和一帮兄弟们,尽量赚些活路,只是门路不如柳义多,脑子不如宋好年灵光,又不似汪小福机灵,也不如柳三平有一门手艺,有时候觉得自己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也惶恐自己是不是就得
光棍一辈子,叫他家的香火断在他这一辈。
难得宋二妹不嫌弃他,他哪里会嫌弃宋二妹不是黄花大闺女?
他晓得宋二妹过门才一个月丈夫就病死,也是在婆家吃过苦的人,心下就有几分怜惜她。这年头寡妇再嫁可不是丑事,而是义举。
两下里说好,眼看一桩好事近,请阴阳先生算算今年的好日子,就把婚期定在年底农闲时候。
百合闲时和宋好年说话:“今年定亲、成亲的人可真不少,光是走人情搭礼就要搭进去许多哩。”
宋好年笑道:“走人情,人情就是走出来的,咱们成亲时虽没啥人来,兄弟们都帮过忙,我都记得,这些必要还礼重些。往后咱们家走礼,顶好都记下来,等你生娃娃又能收回来。”
乡下走礼就是这般,谁家成亲、生娃、老人做寿,亲朋好友们不拘多少都会随礼,等别家有事情,也一样去给别家随礼,总体算下来还是持平。
有些人抠门,为着自家送出去的礼太多收不回来,自家又没个娃娃生出来,还有每年都给老人做寿的哩。
百合点头说:“要不咱们弄个账本子记下来?”反正如今宋好年已晓得她识字,就是当着他面写字也不算妖孽。
光靠人脑子记,总有疏漏的时候,一笔一笔记下来,每回要走礼时一查,清清爽爽,再不会出错。
家里只有粗糙发黄的草纸,又脆又容易碎,除了用来烧就是用来上茅房,没法写字。宋好年上集买下几十张打着一条一条线的竹纸,回家让百合缝起来,做成个小册子。
百合还用碎布头粘了个皮子,看着有几分趣味。 笔墨也是稀罕物,寻常要用都得去念书人家借,自家要记账倒也不须用笔墨,百合日常拿削的细细的柳枝一段烧黑画眉,如今只管拿眉笔在竹纸上写字,还不怕墨汁晕染,只消小心些别蹭花,能保存
好些年。
小夫妻两个头凑头回忆当初成亲时那些人送过礼,搬家时又有哪些人搭过礼,一笔一笔都是人情,将来人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他们要把人情还上。
宋好年不大识字,倒是见过别人写字,晓得毛笔咋捏。见百合捏柳条的姿势不对,写出来的字似乎也有些缺胳膊少腿,便说:“媳妇,这笔帐记得清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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