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到齐,用罢早膳,众人移步房内,开始询问正事,宗云添还气的看见杜云就想将他剥皮剜骨剁了喂狗,杜云把神色一收敛,端端正正对他稽首行礼,“大事为重,还望殿下暂且绕过臣的狗命,等到大荆国泰民安,杜云就是死在殿下刀下也死而无憾。”
真是忧国忧民忠心耿耿死而后已感天动地的一臣子。
宗云添发现自己再多说一句就变成了纨绔不可理喻残暴的皇亲贵族,于是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贱人论高低。
解羽闲站在杜云身后,眼里满是钦佩的笑意。
图柏小声凑到千梵耳边说,“我还是个第一次见有人对杜云露出这种笑容。
千梵抿唇笑下,合手念了一声佛号,“殿下可否知道后闽使节团入荆送公主为质之事?”
一提正事,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宗云添点点头,看了眼那伽,“我就是跟着他们进入大荆国境的,本打算一路混进帝都,却不料——”
“不料什么?”杜云忙问。
宗云添不想搭理他,千梵只好又重复了一句,“殿下遇见了什么?”
宗云添看着手里的茶杯,漆黑的眸子里有点疑惑和匪夷所思,“车队正走的好好地,忽然前面一阵躁动,接着地面剧烈晃动起来,地面好像裂开一道黑漆漆的裂口,所有人和车马都惊恐尖叫着掉了下去,而我是被瞳钰,就是我的侍卫在陷落的千钧一发之际抛了出来,才幸好没被吞没。”
图柏环着手臂,将他最后的两个字在唇间琢磨了下,可使节团消失的地方他见过,土地平整,杂草旺盛,看不见任何异常,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他听见杜云小声哼了一下,瞬间想起前一段时间说起元良将时,杜云开玩笑,说是元良将地下有知将居心不良的后闽使节团全部带入了地底下了。
杜云显然也想起来了,毛骨悚然的搓了下手臂。
这时,那伽在宗云添耳旁说了句话,宗云添不耐烦打断他们的思路,“那伽问你们对后闽了解多少。”
后闽十三部落与大荆因为义平坡一带纠缠了数年,朝堂上战报来往频繁,当官的和久居宫中的人都有所耳闻。
杜云说,“后闽是小部落组成联盟,民族居多,图腾和信仰听说都有两三个,人心不齐也说不好,民风彪悍好战,而后闽王是从十三部落中的一个小部落推选而出,军队和武士也大多出自这只部落。”
宗云添将他的话翻译给那伽听,那伽点了下头,又问他们对这只统领后闽十三部落的小部落有没有了解。
其余人包括千梵也摇了摇头,在他们眼里十三部落组成的联盟国才算敌人,而至于敌人内部分了多少民族,就语焉不详,不会有人注意到。
宗云添将其转述那伽,那伽见他坐的难受,将他抱到自己腿上,随即讲了一番话,宗云添听着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听完长长的一段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消化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嗓子发干,给早已经等不及的众人翻译说,“那伽说统领后闽部落的民族唤作惑人,惑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后闽王和强悍的将士都出自惑人,那是因为惑人有一种奇诡的巫术,能颠倒人的神志,使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能脚下生血,长出使人吃了强壮的阴果,还能让白骨生肉,死尸复活。”
听到这一句,图柏眉头轻轻一皱。
宗云添说,“而那种巫术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一个女子,每一年惑人都会有这么一个女子出生,那种女子被称作般娑。”
宗云添喉咙发紧,黑亮的眼里露出怒火,“那伽说被送往大荆为质的公主,很有可能就是后闽十三部落的般娑。”
杜云猛地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快,眼前有些发黑,“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将这种人送进我大荆的皇宫?”
图柏从一旁取出一张白纸铺到桌上,思考片刻,写下后闽、皇宫两个词,用一条线牵出来,之后在下面加上元良将,再是铜水峰,最后他从“后闽”和“铜水峰”两处牵出一道长长的线交错成一个点。
“我有两个问题,如果后闽居心不良目的是将妖女送进皇宫,那么他们在铜水峰失踪可否认为是个意外?”
图柏又用毛笔将铜水峰重重圈了出来,将笔丢在桌子上,抬眼环顾众人,“为什么是铜水峰不是别的地方?”
千梵看着纸上的字,走到桌边捡起笔,悬腕于宣纸上,笔尖稳稳指着‘后闽’两个字,“假设公主是般娑,意外是必然的。”他边说边写下苍劲有力的正楷,“你的第二个问题,铜水峰近几年从未发生过失踪人口的案子,甚至连严重一些的天灾也不曾有过,却单单使节团在这里出了事。”
说完搁下了笔,众人围过去看,三行楷字写的正是般娑的巫术——控心术、强气血、生死人肉白骨。
图柏眼睛眯了一下,使得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瞳仁,然而幽光依旧似刀刃射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般娑的事,所以在铜水峰埋伏了使节团。”
他捏着下巴,“那之所以选在铜水峰是因为方便伏击,撤退容易,还是说埋伏的人就住在铜水峰附近,所以才就近选择?我赌后者,因为铜水峰山路陡峭,不宜躲藏,不算伏击好地方。”
他停顿了下,“再者,暗中埋伏的人是想要妖女做什么?控心术,最值得控制的是皇帝。强气血的话,可以大概知道埋伏的人也许没那么强悍,甚至并没有军队,所以才需要变得强大,那么生死人肉白骨……”
最后几个字图柏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皆露出震惊怀疑的表情,杜云眉头紧皱喃喃自语,“地点是铜水峰……生死人的巫术……军队……铜水峰……”
然后他的瞳仁猛地放大,“铜水峰、军队……难道有人是想要复活死了一百七十年的开国大将宗元良吗?!”
这句疑问里包含了太多惊恐和难以置信,如果不是眼下当真遇到了阴军,知道了般娑的存在,图柏一定会觉得简直是凡人异想天开,故弄玄虚,要笑掉他的小门牙。
但浩浩荡荡的行军声就在窗边鬼魅般回响,逼他们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事实。
可谁要复活宗元良?理由又是什么?
这时,站在角落里一直不言语的解羽闲扬了扬手里的书,“理由很难想吗?他的后人认为元良将是蒙冤受屈至死,所以想要复活他,这个理由不成?”
杜云表情怪异,“蒙冤受屈?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