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水峰直上直下,林木并不茂盛,御林军抵达铜水峰后三日就将这里翻遍了,没找到任何踪迹。”
他们并肩纵马,离的很近,千梵的裟衣撩的图柏痒痒,一忍再忍没忍住,拽住一截腰带,低头亲了一下,又飞快的放开。
“就近的几处山峰和城池找过了吗?”
千梵,“使节团人数不少,如果出现在其他有人迹的地方,一定会很快被发现,冯统领说他们查过最近的县城,离这里二百公里远,路上没有任何车马碾压的痕迹。”
图柏皱起眉,扬鞭甩在马背上,“这就有点奇怪了,那么多的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凭空消失,而且任何迹象都找不到?难道真如杜云说的,被那位阴间将军给吞吃了?”
千梵道,“我们先进城再说。”
图柏刚想道一句好,忽然猛地拉住了缰绳。
他停的很急,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千梵的马已经蹿出去几丈远,又掉头回来,看见图柏的神情,心里一缩,“怎么了?”
图柏那会儿闲适慵懒的样子灰飞烟灭,眼角绷成一条线,瞳孔微微收缩,跟一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小兽一样警惕戒备起来。
他一言不发朝四周望去,攥着缰绳的手背凸起苍白的青筋。
然而四周只有跟着他们停下来莫名其妙的御林军和辽远空旷的山谷,风一吹,满山树林和野草晃动。
他张望了片刻,默默收回了视线,摇摇头,“没事,继续走吧。”
千梵凝望着他沉静的侧脸,点了点头。
铜水县离王城是天高皇帝远,半分王城的繁华奢侈都沾不上,城门倒是高大,里面却是一排草泥糊成的房屋,没有红墙绿瓦,也看不见飞檐楼阁,十分具有劳动人民的朴实风格,说实在就是贫困。
蒋守川蹭坐了半路的马车,终于和杜大人露出同样屁股快颠散的表情,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铜水县里很不常见的二层建筑前。
这间客栈红漆都快掉光了,露出斑驳陈旧的轮廓,人踩着台阶进去,大堂的地面就发出吱呀的声音。
但这已经是铜水县里最好的一间客栈。
“上房已经备好了,杜大人早点休息,小县简陋,大人海涵。”蒋守川像揉揉屁股,又觉得不雅,只好摆出了个怪异的姿势。
杜云被师爷和孙晓搀着,根本不在乎简陋不简陋,能有张床让他趴下睡一觉,他都能抱着大腿叫爷爷。
当孙子当的很不值钱。
“行行,今日本官身体不适,明日我们再谈。”杜云被拖着往楼梯上走,图柏跟在他后面看不顺眼,一把将杜云拉过来丢到肩膀上扛着。
蒋守川忧心忡忡看着大脑袋朝下的杜大人,小碎步跑到楼梯边上,仰起头小声叮嘱,“大人,我说的事您可千万要记得。”
杜云有气无力挥挥手,被图柏扛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还塞了两只面对面的大床,外加一只四四方方的桌子。
图柏将杜云不客气丢到潮湿散发着霉味的被子上,去关门时看见千梵还站在大堂里与冯凭说着什么,他将门虚掩,想去倒杯水,发现桌上的杯子里竟渍了一层土,只好环胸靠在门边,“你们在车里说了什么?”
杜云趴在被子上,高高撅着屁股,“没什么,就说了些他怎么努力找人,却没找到。”
图柏道,“那人刚刚让你千万要记得什么?”
听他这句问,杜云换了个姿势,皱起眉,“蒋大人说,入夜千万不可出去,如果撞见了元良将的阴军,会被带走的。”
“一百多年前的阴军?这倒是稀奇。”图柏说,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杜云歪头看见,很想抽死他,这只惹事精。
孙晓把马车里的包袱拿出来,幸好他们备了几床棉被,不至于夜里还要在这里吃土。
师爷上上下下好几回,才将马车里带的书全部搬到了房中。
图柏吃惊的拿起一本,他自以为动作已经很轻了,那书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书页脆的跟蝉翼一样,轻轻一碰,直接碎了。
师爷阴沉着脸夺回了他的书。
图柏悻悻摸摸鼻子,“这些书跟着走一遭,等回去了说不定碎成渣了。”说着手欠又要去摸,被师爷一巴掌拍掉了爪子。
师爷从包袱里扔出一根路边拨的野萝卜丢到他手里,跟逗衙门口那只大黄狗一样,一边吃去。
图柏用袖子蹭萝卜上的泥,“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师爷谨慎的整理自己的书,“还没。”
“好看吗?借我一本,夜里无趣,我翻两眼。”图柏说。
杜云在床上费力扯着床单要把自己撅起的臀部盖住,“那些书不是让你看着玩的,全部都是关于铜水峰、铜水县,以及后闽十三部落的记载、传说、野传,只要出现一句关于后闽的话,都被师爷带来了,看看师爷这办案态度,再看看你嗷呜——”
图柏毫不客气照着杜云圆润的臀部拍了下去,成功止住了杜云的嫌弃,“睡着吧你,我去隔壁。”
杜云臀部一阵麻疼意延绵不绝,感觉屁股都不是屁股了,“你混蛋,诅咒你以后被人打,不,被人操屁股!”
图柏丢给他一个狂傲拽上天的表情。
开门出去,心想,“想睡你图爷爷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迎面撞见与冯凭交谈完后上来寻他的山月禅师。
千梵那张无清净禁欲俊美无暇的脸一下子撞进图柏眼里,杜云最后一句话的余音还绕梁三尺,却像一道雷点倏地从图柏脑中横空劈下。
冥冥之中好像预言了什么玩意儿。
图柏上前勾住千梵的脖子,猥琐的把人带回屋了,嘟囔说,“什么玩意儿,你才挨操的。”
隔壁的房间比杜云住的还要朴素一点,狭窄的床板上整齐放着一床被子,那被子上铺了一层灰,轻轻一拍就灰尘满面。
图柏不愿意让千梵沾手,他喜欢他干干净净宛如一朵小青莲,自己寻了块抹布擦桌子和床铺。
夕阳照进这座遗世独立在山谷中的铜水县里,将百姓门前草泥糊的墙壁照出一片金光,街上的人来往不多,从客栈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去,还能看见别人家院子里的老黄牛正懒洋洋甩尾巴。
千梵几次动手帮忙,都被图柏挡住了,把他往椅子上一按,“乖乖的,等爷铺好了床来宠幸你。”
图哥哥要宠人的时候能将人宠上天。千梵眼里带着笑意,看着他笔挺身影,因为弯腰后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从宽阔的肩膀延长到劲瘦的腰,再到两条修长的大腿。
千梵站起来,从身后搂住了他。
图柏被抱住,还笑眯眯道,“爱妃等不及了?”
他本没打算得到回应,却听见千梵温热的唇贴在他耳旁,沉沉嗯了一声。
接着,他手里的抹布被扔到了桌子上,一股气流将屋门关住,千梵抵住图柏的后膝,用了巧劲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英俊肆意的青年。
“来的路上你感觉到了什么?”千梵说。
图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冰霜迅速结进他的眼里,他躺在床上仰头看着人,表情淡漠,“没什么。”
说着就要撑起身子,千梵比他更快一步,单膝跪上床,双手撑在图柏两侧,一只手抬起来按住他的肩膀,不给他留一点退缩的后路,目光强硬注视着图柏,让图柏觉得自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图柏别开头,不大习惯这么强势的男人,“你干嘛啊,还想强|暴不成?你说一声,我现在就脱光。”
千梵凝望着他,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手,俯下身子将他抱住,头埋进图柏的肩头,“阿图,别瞒我,我会帮你的。”
图柏瞳仁一缩,怔怔看着斑驳的屋顶,男人身上的温暖和佛香在他周围缭绕不去,他刚刚筑起高墙的心房一下子就坍塌了,他回忆起前几天向男人抛开血肉,挖出鲜血淋漓的过去给他看时的感觉。
一瞬间,他从身形高大稳重靠谱能挡风遮雨的洛安城赫赫有名的图捕快变成了一只不谙世事天真无暇不用操心的奶兔子,不必忧心自己犯病,也不必打掉了牙混着鲜血往嘴里吞。
杜云师爷和孙晓与千梵给他感觉一丁点都不一样,他从来没给他们说过自己的过去,坦露自己的遗憾痛苦,失去记忆的空落茫然,他只需要永远自信沉稳的站在他们身前,告诉他们‘怕什么,图哥哥护着你呢’就行了。
可现在忽然他也有人要罩着他了,就像当初的程丫头一心一意保护他。
图柏眼睛发酸,扶住千梵的手臂,“我……我有些不习惯。”
千梵抬起头,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图柏的脑袋。
摸头杀永远是长毛动物的致命弱点,他立刻舒服的眯起眼,抱住身上的男人,“我有种感觉,季同好像也在这里。他身上带着丫头的骨头,我体内一半内丹对程家人有根深蒂固的执念。”
千梵大力揉了两下图柏丝滑柔软的头发,“有我在。”
图柏莞尔,“行啊,那我就不操心了,你来吧,要是他真的找死跟着我们,你就念经念死他。”
千梵哭笑不得,被图柏攥着衣领吻住了。
隔壁屋里,杜云歪着脑袋看着正在整理书籍的师爷,“你觉得山月到底有没有告诉老图,我改了他的莫忘书?”
师爷端正坐在一边的桌上,抬起眼皮阴测测瞅了他一眼。
杜云被他看得浑身起汗毛,实在想不通他娘子心里究竟怎样强大才能和他睡一床。
夕阳渐渐沉入大山,铜水县里一下子暗了起来,不像洛安城和帝都那般华灯初上繁华如昼,天一黑,整个县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家家户户关门吹灯上床睡觉。
黏腻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纠缠不绝,图柏艰难的推开一点身上的男人,“我,你…”,一开口嗓音沙哑至极。
他们在黑暗里亲了个够劲,险些就要擦枪走火。
千梵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伏在他身上喘气,固执深情的唤着,“图施主……阿图……”
图柏噗嗤笑出来,摸着他汗湿精悍的后背,“好了好了,这么喜欢我啊。”
千梵嗯一声,喜欢到可以不成佛只为他成魔。
图柏在黑暗里描摹男人俊雅的眉眼。
“你听。”图柏忽然说,侧了下头,让自己听的更清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千梵翻身坐了起来。
那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楚,一声一声就好像正在窗外。
那声音是行军队伍的声音——整齐的踏步、车轮碾压地面,披甲执锐的士兵低沉的呼吸,手里的盔甲和刀剑摩擦衣服,就好像有千军万马,正浩浩荡荡肃穆的经过窗户。
图柏从床上飞快跳下来,一把将窗户推开。
一瞬间,那些摧枯拉朽浩大军马声消失的无影无踪,窗外依旧是静悄悄的一排低矮房屋,一团乌云浮来,挡住了皎洁的月光,夜风呜呜咽咽,远处树影阴郁山影憧憧。
但街上却什么都没有。
图柏当即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顿时想到天还亮时杜云说的话:天黑不能出去,会被元良大将军的阴军带走。
难道那位死了一百七十多年的将军至今仍旧在阴间操练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