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他,眼泪扑簌而下。
明明她对他发了脾气,他还这般急着来管她。
她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所以她等,可是,等了又等,却只等来他调头回房的脚步声。
他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可是,再生气,也还是不舍得她在外头受寒受冻。
她真的想给他生一个孩子,生一个他们的孩子,有错吗?
不想让他回屋了还担心着,风挽裳坐了一会儿后,也抹去眼泪带着小雪球回房了。
回到房里,他就坐在那边的八仙桌低头搭建屋子,就连她进门他都没有抬一下头。
夜已经深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早已歇下了,他无疑是在等她回来睡。
心里又是一阵暖流滑过,暖得她几乎想要答应他的要求。
可是,怎么可以!
若真的答应了,就等于他们将永远不会再有孩子。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答应。
想着,她快步往里边的床榻走去,除下暖裘,宽衣。
将衣裳都放妥在衣架上后,她铺好床,放下床帐,正要上榻之际,想了想,还是对那边的他告知一声,“……我歇息了。”
屏息静听,他没有回应,有的只是他拨弄竹片的声响。
心里有些闷闷的,她掀开被子上榻躺下,静下来听着他那边的动静。
他没有让她等太久,她听到他起身,朝这边走来的动静,本能反应地翻身朝里睡。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后,他上榻来了,直到他在身边躺定,她的心才开始踏实,安定。
尽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抱她,缠着她耳鬓厮磨……
他们这样算是吵架吗?
夫妻之间的吵架,他们好似从未有过。
他的宠爱与疼惜,以及她的性子,再如何也吵不起来。
她的心好难受,背对着他,即使他就在身后,没有他的贴近,她就觉得空冷得可怕。
正兀自叹息着,倏然,身后贴上来结实的身子,熟悉的体温,令她安心的气息……
她笑了,悄悄地更偎近一些,即使他不发一语,她也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睡去了。
听着她睡着后极浅的呼吸,顾玦微微睁开眼,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傻挽儿,你不懂。”
……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
本来昨儿睡着前还想着醒来就同他赔不是,再好好央求他的。
唉!
轻叹,下榻穿衣洗漱,刚梳妆好,小莲蓬已端着早膳进来。
“夫人,快过来用早膳吧。”
她起身走过去,看着小莲蓬放在桌上的早膳,熬得浓香四溢的米粥,还有几碟小菜,每样都泛着热腾腾的雾气,在这冷天里叫人胃口大开。
“爷吃了吗?”
“爷吃过了,与鬼才公子出门了。”
吃过了,还出门了……
他一向都等她一块用早膳的,无一顿落下。
看来,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
“夫人,快来吃吧,肚子里的小少爷该饿坏了。”小莲蓬瞥向她的肚子,笑嘻嘻地说。
“就你会说。”她笑着嗔瞪小莲蓬一眼,上前坐下用膳。
喝完一碗清淡又不失香味的米粥后,她才让小莲蓬撤下,沈离醉就上来了。
“离醉给嫂嫂请安。”沈离醉站在门外对她微微躬身颔首。
她也赶紧起身回了一礼,问,“沈爷有何事?”
她可不认为沈离醉是特地来跟她请安的。
沈离醉迈入屋子,“是他让我来的。”
风挽裳怔住,心下微慌,脸色刷白。
他,指的是谁,不用说。
“嫂嫂今儿觉得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沈离醉说着就要伸手为她把脉。
风挽裳吓得倒退一步,带着防备看他,在看到沈离醉错愕的表情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有些尴尬地道,“他昨日同我谈过了,一再劝我不要这个孩子,我……”
“我确实是奉了他的意思来的没错。”沈离醉淡淡地说。
她愕然,不敢相信地瞠目。
就在前一刻,她还因为自己那样以为而感到羞愧,下一刻,沈离醉却告诉她,是他吩咐来的。
“他在哪?我去找他说清楚。”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
当年是她误会了他,这一次,他却是直接让沈离醉上门来了。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沈离醉拉住她,请她坐回凳子上,然后搬来凳子坐在她旁边,让她把手放上桌子,好让他号脉。
这一切,风挽裳都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嗯,脉象尚算平稳。”把完脉,沈离醉淡淡地落下结语。
风挽裳放下袖子,收回手,不解地看向他。就……这样吗?
看到一向温婉恬静的脸满是疑惑地猜疑他,沈离醉不禁笑了,“嫂嫂大可放心,他只是让我上来为你号一下脉,好确保你昨日没有因为情绪过激而动了胎气。”
结果出人意料,风挽裳诧异不已,原本满是忧愁的双眸发亮地看着他,“你是说……他同意我生下这个孩子了?”
“你若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恨不得想方设法摘下来给你,一个孩子算什么。不过,他的任何决定在你这里就都不是决定了。”沈离醉笑了笑,感受到背后有利光射来,识趣地起身颔首告退。
转身,果然看到男人正站在门口,休养得越发俊美脱俗的脸透着一股冰寒。
风挽裳也感觉到他的存在了,抬头看去,欣喜地起身,朝他走去,主动投怀送抱。
顾玦进门,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我不要月亮,我只要爷就够了。”他就是她的月亮,她的太阳。
“嗯,孩子也不要了。”他抚着她柔软的秀发,无奈地叹息。
她吓得赶忙抬头,瞧见他其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放心地笑了,拉来他的手轻轻覆上小腹,“爷别吓我,我现今不经吓的。”
顾玦垂眸,看向她的肚子,目光温柔而复杂。
风挽裳嘴角的笑容慢慢僵住,让他同意生下孩子是不是真的太勉强?为何他还是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
“爷,我们的长悠回来了,你不高兴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怎高兴得起来,若早知今日,爷当初就不会那样说了。”他懊悔地呢喃。
她听得难过,“我相信,老天不会那样对我们的,即便真的是爷所害怕的那般,我也相信爷有法子让我们的女儿活得好好的。爷,未来的一切,谁都无法知晓,不要太担忧好不好?”
顾玦缓缓抬眸,看着她充满勇气的眼神,那么坚定,那么勇敢……
他一把将她用力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傻挽儿,爷不是怕生下的孩子极有可能患有心疾,爷怕的是……失去你。”
他们那么那么地不容易才能如此厮守,甚至,想到一年前她几次在他怀中闭上眼,几乎断了呼吸的画面,他还心有余悸,甚至还会偶尔从梦中惊醒,然后去探她的呼吸,然后才安心地重新睡去。
他真的承担不了半点失去她的可能,早已被摧残那么多次的身子,谁能保证她在生产的时候不会出半点意外?
即使是沈离醉的保证,他也不敢信。
风挽裳的心轰然一震,耳边的呢喃疼了她的心。
原来,他是为此才那么坚决地不要孩子。
不是因为害怕生下的孩子将来要面临和她一样的命运,只是怕会失去她。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他宁可不要孩子,宁可一辈子不当爹。
他明明那么渴望的。
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泪流。
她抬头,心疼地抚上他的脸,想抚平他眉间皱褶,“爷,不会的,我问过沈爷了,可以的。只是得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