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群朱紫朝臣,这些人既然选择了与他做对手,生死对决,那就怨不得他施展手段了!
“元召小儿,休要存心挑拨陛下,我等赤胆忠心,非有他念,只是要为社稷除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之辈,省的祸乱朝纲尔!今日雷鸣电闪,正是上天发怒,其中原因,就是因为你领着刁民屠灭了信成候府所招致!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多言,速速纳命伏法吧!”
傅远嗔目大喝,威势逼人,三四十名官员都对元召怒目而视,道道如利剑,杀人于无形。
“哈哈哈!好吧,如果老天爷真的是为了我元召今日替冤魂伸张正义而要降雷劈人,那这样的老天不要也吧!如果它还是那个怜悯众生的苍天,那就雷电加身而自然不会伤人。陛下,微臣愿请旨,以身试雷,看看这天意到底是在哪一边!”
哗的一声,所有听清楚这句话的人都把眼珠子瞪大了。什么?以身试雷?没听错吧!这小侯爷这会儿是真的疯了!绝对疯了!
侍立帝侧,名叫东方朔的青年书生,也是吃了一惊,他看了看几位和他一样的文学博士,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
他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尽管这几位博闻广记,博览古今典籍,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力可以抗击天威的,那样的事情,只存在于上古的传说里。小侯爷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的,难道今天真是急则生乱?
“元卿,你、你……不必如此的,朕知道你一片忠心,但却也不必如此倔强。这次……就算暂且退却一步,留待有用之身,以后来日方长。不必意气用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朕必定能保的你周全!哼!朕还坐在这个皇位上呢,我看谁能伤得了你。”
皇帝当着群臣的面,在这样的形势下,能说出如此推心置腹的话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了。
夏侯友恭黑着脸,见事到如今,皇帝还要如此回护元召,不禁心中大为恼怒,跨出一步,就要再好好说说这君臣之道。
元召已经没有功夫也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了,他朝御座点了点头,让刘彻放心。然后粗暴的截住了这位夏侯大夫的发言,说话毫不客气:“你们这些人,默守陈规已久,如同井底的蛤蟆一般,眼光短浅到只见自己的毫末之利,对天下民间漠不关心,视苍生如同蝼蚁,又懂得什么天道善恶!今天我就让你们死的明白,看看这老天到底是护佑的哪一边!”
说完,躬身为礼,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陛下,臣元召正式请旨,愿去这未央宫含元殿最高处,以身试雷。如果天意厌我,就五雷轰顶,化为齑粉,臣死也甘心情愿。若天雷加身而臣无恙,请陛下放开手脚 ,有再敢以天意阻挠天子意志者,就是妖言惑众,可诛杀之! ”
然后,并不等皇帝表态,他又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对面傅远、夏侯友恭等为首的几人,嘴角浮现一抹轻蔑的嘲讽。
“生死各凭天意,祸福无门自招!怎么样?这么简单的法子,各位大人,敢不敢赌一把呢?”
刘彻心中大震。当初他本也是走马长安的任侠少年,最钦佩的就是那些肝胆义烈的春秋国士。自从他坐上这个皇位,虽然为了权威的需要,心肠逐渐变得世故,热血渐冷,成了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轻易不会再为了什么而动感情。
但在这一刻,他真的被感动了。元召知道自己心中的为难,也知道自己顾及名声的无奈,所以,他宁愿舍身不顾生死,也要为自己撞破眼前的困局。这是怎样的风骨!忠贞、勇烈、国士之风……任何高尚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他!
刘彻几乎就想立刻站起来,他要动用皇帝的权利,强行把这些不服的官员压制住,也不要元召去以身犯险。这样的臣子,将来必定是大汉的栋梁,为他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当皇帝看到元召向他投过来的眼神时,他又忍住了。因为他从那里面看到了孤傲和自信。
“一言为定,不可反悔!”
傅远大喜过望。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本来看皇帝的态度,对于今天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家族无恙,他们这些人心中还是很忐忑的。没想到对手竟然自寻死路,这就怨不得谁了!
只要元召死了,最好是被雷劈死了,那么今天他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无法反驳的大罪过!
既然皇帝挥出的这把刀都遭到了天意的惩罚,那么皇帝就是错了,这次可不再是素服思过那么简单的事了。皇帝竟然昏聩到听信谗言,杀戮仅存于世的开国元勋,招致上天愤怒,他还有何德何能,坐在天子宝座上?
即便他厚着脸皮,不去自动退位,那他在宗室、朝堂、天下子民面前,又凭仗什么去继续折腾呢?
“元召小儿,说过的话可不准反悔!这是朝堂重地,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地方。”
面对着敌手的暗自得意,元召淡淡的笑了笑,做了个肯定的手势。
“走吧!请诸位移步殿外,一切凭天而断!”
说完,对皇帝刘彻一拱手,转身奔殿外而去。
这是要玩儿真的了?其余跟这场纷争没有多大关系的官员们无不心情振奋加吃惊。见皇帝率先走下御座,疾步跟着出去。勋臣一系的官员们自然不甘示弱,大步而行。其余的臣子们呼啦啦都跟在后面,这场面倒很是壮观。
含元殿外,是高高的几十层汉白玉台阶儿,然后下面是一个大广场。这么高的地基,在上面建了这座巍峨的宫殿,自然也就成为整个未央宫最高之处。
元召在台阶儿上站定,静默片刻,广场四周的皇家羽林军和宫中侍卫们在执勤警戒。秦汉风格的大殿,气势磅礴,飞檐斜指苍穹,檐脊间的各种兽首形态各异却不失生动。
灰色的檐顶映衬在乌云翻滚的天空下,时光逆转,此是大汉长安,重重未央宫殿宇前。
看到连同皇帝在内,所有人都跟了出来。元召挥了挥手,一名羽林军校尉走到近前,请他示下有何吩咐。元召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校尉点头,却不敢擅自同意,躬身请示一名内侍,内侍连忙趋步来到皇帝面前,低语请示。
刘彻虽然有些微微的发愣,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羽林军校尉得命,马上飞快的出宫门,不一会儿功夫,就从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人手中,取回来了那个木盒。
木盒很简陋,只不过是用白木打制。羽林军校尉早已在宫门外检查过其中的东西,有些好奇,他想不明白,小侯爷要用这卷铁质的绳状物来干什么。
元召接过来,提在手中,沉颠颠的有些重。不禁有些好笑,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落后啊。卓家派过来的那些冶炼师傅,已经算得上是当代炼铁经验最丰富的了,可是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拉点铁丝这么简单的事,竟然就弄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粗细不一的东西。好在,今天用起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妨碍。
这是那天皇帝派东方朔去长乐塬上求助时 ,元召就已经想到的办法。所以他就简单的给那些冶炼师傅们说明了做法,让他们连夜赶制了一点。
今天一早,主父偃不放心元召孤军作战,他随着赵远他们也来到了长安,就在长乐侯府坐镇,那篇笔锋犀利的檄文自然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现在,他又把元召特别要的这些奇怪东西送了来,小侯爷到底要派什么用场呢?宫门外,静静等待的主父偃很迷惑,饶是他足智多谋,却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