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李处温父子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府中。
李处温也顾不得休息,便带着儿子到了书房。让下人上了两盏茶,就挥手道:“下去吧,所有人不得靠近书房。”
下人告退出去。
李奭看父亲有话要说,也不敢吃茶,躬身站到李处温跟前,聆听教诲。
李处温叹了口气,道:“萧氏把我们视作眼中钉,若不早寻退路,只恐我们父子身首异处的日子不远了。”
李奭惊道:“若没有我们父子,她如何能做了太后,管慑军国大事。她即使不感激我们,应该也不会想害我们吧。”
李处温摇头道:“她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权位对她来说恐怕还不如家人重要,耶律淳可以说是被我们逼死的,她如何能不恨我们。萧干手中有几万兵马,她不敢动萧干,一定会把所有怨恨都发泄到我们身上。”
李奭道:“我们和萧干一起拥立天锡皇帝,又一起迎秦拒湘,他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李处温也很希望是这样,但是他在朝廷打滚几十年,亲兄弟背后捅刀子的都见多了,怎么会相信一个交往不深的盟友。
“现在大局已定,萧干已经用不着我们了,只要萧氏透个风,说不定他会主动派兵来拿我们,给萧氏解气。他们都是奚人,现在契丹人势弱,萧氏无论是为了辽国,还是为了奚人,都不会对付萧干的。”
李奭一脸惶急的道:“那我们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南下去大梁吧,大梁一统中原,迟早挥兵北上夺燕云十六州。我们南下去投大梁,说不定还能换场富贵。”
李处温点头道:“大梁只用了一年就扫平了中原,比金国兵势都要强盛,还有霹雳一般的火器和飞船,就算他们没有扩张的野心,也一定会收回燕云十六州。契丹人和奚人大势已去,萧氏又敌视我们,就不要怪我们心狠了。”
李奭看李处温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忙道:“父亲大人有计划了?”
李处温四周看了一下,道:“如今北地汉人谁不思归梁,前段时日郭药师来拜会我时,我听他言下之意,对战无不胜的大梁太子也多有畏惧。常胜军驻扎涿、易二州,一旦大梁兵马北上,常胜军便首当其冲。西京道已经被金人攻取,大梁应该会在金兵攻击南京道时,抢先攻取南京道。否则燕云十六州全数落入金人之手,大梁再想夺取就要费更多力气了。郭药师也知道这一点,我们可以说动他带常胜军和涿、易二州投归大梁,有此功劳,大梁一定不吝赏赐。”
耶律淳称帝后,怨军就改名为常胜军。
李奭闻言,喜道:“父亲高明,大梁如日中天,我们在大梁做一小官,也比在这日薄西山的辽国做太尉强。”
李处温点头道:“昨日易州商人赵履仁曾经送来拜帖,你去让人传他来,他有商队来往于梁辽两国之间,我们可以通过他联系郭药师和大梁河北总兵张开。”
“好,孩儿这就让人去传赵履仁来。”
李奭出去,李处温吃了一盏茶,微微眯了一小会,就听得门响。
李奭进来道:“赵履仁来了。”
李处温坐起身,点头道:“你去请他进来吧。”
李奭看李处温这么交待,也不敢怠慢,亲自出去把赵履仁请进来。
赵履仁是易州大商人,生的面肥耳大,看起来十分憨厚的样子,但是李处温知道这只是表象。
辽国是契丹人和奚人的天下,行商的汉人也多是契丹人和奚人门下的掌柜,即使赚的万贯家财也不是他们的。但是这赵履仁却是没有把自己卖身给契丹人或者奚人,还能让商队往返两国。
李处温做宰相时,赵履仁就经常来拜见,当然也少不了礼物。李处温当了太尉后,赵履仁的礼物就更丰厚了。
李处温知道赵履仁奸猾,如果赵履仁蠢笨一些,他还担心赵履仁出卖他。现在的局势,聪明人都会做出共同的选择。而且他要办的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也只有奸猾的人才不会出纰漏。
“李奭,你去外面吧。”
“是,父亲。”
李奭也知道是让他出去守门,转身出去,反手把门闭上。
赵履仁作揖道:“参见太尉大人。”
李处温点头道:“坐吧,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天锡皇帝驾崩,萧氏做了太后,掌军国大事。妇人当政,辽国灭亡已是不可扭转。我欲联系郭药师南投大梁,你可愿与我们同归大梁?”
今日清晨,耶律淳驾崩的消息就已公开。
赵履仁来时便想打探一些宫中消息,好早作准备,现在听到李处温之言,也不由愣了愣,然后抱拳道:“太尉大人深谋远虑,小人也不懂这些军国大事,只知道跟着太尉大人一定不会错。”
李处温点头道:“那就好,我现在书信两封,一封是给常胜军的郭药师的,一封是给大梁河北总兵张开将军的。你手下有熟悉道路的人,就请你把这两封书信送给二人,切不可出错。”
赵履仁拱手道:“好,小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把信送到。”
李处温也不多话,很快就写了两封书信,用火漆封了,递给赵履仁,道:“有劳了。”
赵履仁双手接过书信,放到怀里,拱手道:“一定不辱使命。”
李处温点头道:“事不宜迟,我就不留你了,且等归了大梁,你我再共饮几杯。”
“好,小人告辞了。”
李处温亲自送赵履仁出书房。
李奭出门也没有一刻钟,看赵履仁走远,疑惑道:“父亲没有和他详谈吗?”
李处温摇头道:“他是聪明人,其中利害不用多说。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父亲忙碌了一晚上,也早些休息吧。”
李处温点点头,又道:“宫中有人来传为父时,你就说为父劳累过度病倒了,不能进宫。再让你叔父把他能指挥的兵马都调来,就说为父奉了密旨,防止发生变故。”
李奭疑惑道:“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晕倒后就没醒,恐怕没有人相信父亲有密旨。”
李处温笑道:“天锡皇帝大病时,便害怕突然离世,密授我为番汉马步军都元帅,执掌所有兵马。密旨就是那时给我的,我有天锡皇帝手札,谁敢怀疑。”
李奭闻言,不由大喜,笑道:“父亲既然有此手札,又何怕萧干,他若敢对父亲不敬,夺了他兵权就是。”
李处温摇头道:“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奚人都不会让汉人做都元帅的,天锡皇帝当初肯让我做都元帅,也就是知道我无法服众,才肯给我这道密札。他绝不会把密札给了有可能统领所有兵马的萧干、耶律大石。不过萧氏可能知道这个密札,她恨我入骨,恐怕会派人来索要这道密札。你让你叔父带人守卫府邸,对外就说,直到秦王登基前,我不奉任何诏命。”
秦王还远在夹山,等到秦王来了南京道,或许李处温早已逃到大梁去了。
李奭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萧干刚刚回府,就听到李处能调动了一支兵马守卫太尉府,忙派人调集兵马防备,同时派人询问李处温何故调动兵马。他执掌城中最多的兵马,却是见不得有人在城里乱来。
两人连续调动兵马,加上耶律淳驾崩的消息,顿时让城中人心惶惶。
听得李处温有天锡皇帝密札统管所有兵马,也是大为疑惑,当即又往皇宫而来,半路正碰到耶律大石和几个契丹宗室往皇宫而来。
耶律大石拱手道:“萧大王和李太尉一起调动兵马,莫非有什么变故?”
萧干摇头道:“李处温先调动的兵马,本王为防意外,才调了兵马进城。我派人询问过了,李处温自称奉了天锡皇帝密札,统率番汉马步军。他调集兵马是为了防止城中变乱,只有秦王来了,他才奉诏。”
一个契丹宗室马上叫道:“不可能,天锡皇帝怎么会让他一个汉人统率所有兵马。”
萧干也点头道:“今年大梁不断往河北调兵,一定是想趁机夺取南京道,难保汉人不生异心,所以我才要进宫拜见萧太后,兵权一定不能让汉人掌握。”
耶律大石也点头道:“南京道的文官本就都是汉人,要是再让他们掌握了兵权,我大辽的天下也就变了。”
两人达成共识,便快马加鞭往宫中而来。
萧太后还在悲伤丈夫的离去,听得萧干和耶律大石联袂而来,忙让人请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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