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息便到了。
书玉挣开辜尨的铁臂,义正言辞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搂搂抱抱,下次你要注意一点。”
辜尨从善如流地松了手,笑道:“那么我们现在的关系可以进行更深入的接触了么?”
书玉眨了眨眼,看似不经意道:“你对女孩子,都这么随意吗?”
冤枉,天大的冤枉。他哑了哑嗓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辩白。
“没有。”他说,“你是我追的第一个姑娘。我没有经验,但我有足够的诚意。”
她的心微微跳漏了两拍。薄暮下,男人坦坦荡荡地站在大楼前,眼里的感情直白而简单。
谭复和谢知远千方百计为她介绍的世家公子,各个委婉含蓄,矜持体面,却没有一个这样直率地向她表白过心迹。
他们顾忌她的家世,又垂涎她的家世。当感情卷入了利益,一切都变得不纯粹了。
这一比较,越发显得眼前的男人难等可贵。
“你了解我吗?就说要追我?”她微微挑了挑眉,“你连我的全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笑了:“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你的名字、你的过去对我并不重要。我想要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
“如果我是心肠歹毒、最会伪装的人,只不过把你耍得团团转呢?”她挑眉。
他淡定道:“你不是。”
她气结,又道:“我背负了巨债,逃亡来英,你愿意和我一起承担么?”
“没关系,自打见了你,我已留意攒了积蓄。若还不起,那正好,我们二人浪迹天涯,我带你走遍五洲大洋。”
“我在国内有未婚夫。”她不甘落了下风,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既有未婚夫,又为何与旁的男子暧昧?
这便是品行不端。
她下意识去看他的反应。
他微微一顿,继而淡道:“既未婚,那我便有机会。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这么想要一件东西,万万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大不了将你掳了,金屋藏娇。”
她惊讶地瞪圆了眼。明明是最斯文有礼的姿态,却说出这样霸道流氓的话来。
“你就没想过,我会不愿意么?”她问。
他望进她的眼:“那你愿意么?”
她语塞。
他却眯起眼笑了:“我不知你在担忧什么,但请给我一个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她的心脏跳得越发剧烈,头脑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若和他在一起,便要面临谭复和谢知远的考验。她不知他能否经得住两个老头子的打压。
可她却不得不直面自己的真心。她喜欢他,喜欢得莫名而疯狂。
倘错过他,她一生都不会开心。
但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他,她也做不到。
那便给他们二人一个机会吧。若他是个心智坚定的人,那么她便与他一同面对日后的风雨。
若他并不如表面上的执着,那么她便早日收心,快刀斩乱麻。
“好。”她说,“如果你能让我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开花,我便考虑与你在一起。”
风带来了暮色的余温,他展眉笑得灿烂而朝气:“好,一言为定。”
***
皇家实验室大楼的灯陆续熄灭,唯生化系专用的小实验室依旧亮着灯。
亚伯打着呵欠从厕所里出来,很不情愿地推开实验室的门正准备往里走。
门内一阵冷风吹得他一哆嗦。咦?他出去前记得窗子是关着的,哪来的风呢?
正对着门的窗户开了一条大缝,夜风呼呼地从那条缝里灌了进来,窗帘被打得啪啪作响。
亚伯的瞌睡虫嗖地跑了个干净。
不太对劲。
他环视了一圈。周遭静悄悄,与他刚刚离开时并没有什么肉眼可观的区别。
但他知道,不一样了。显微镜被挪动了1.5英寸,培养皿和称量瓶的位置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竖立在杯沿的胶头滴管倾斜到了另一侧。
就在刚才,有人来到了实验室。
不会是辜。如果是辜,那么他一定会接手把实验完成。但若不是辜,又会是谁呢?
正在亚伯百思不得其解时,他手边的培养皿似乎动了动。
寂静无声的夜里,实验大楼半个鬼影也不见。
亚伯惊悚地望着桌上的培养皿。那是他的丽贝卡,可爱而美丽,从来不可能有掀动培养皿的力量。亚伯也从未见过其他的细胞有这样的怪力。
他稳了稳心神,将装着丽贝卡的培养皿放在了显微镜下。
对好焦距后,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镜头下的鹅黄色细胞膨胀了数倍,体内有彩虹纹样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往外暴涨。慢慢地,那团彩虹将丽贝卡一点一点吞噬。最后,素雅的浅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艳丽而流动的彩虹光。
他的丽贝卡,死了。
可是他的感伤已被巨大的震惊和激动所取代。他培养出来的丽贝卡之所以被整个实验组冠上美名,不仅因为她的外形,还因为她的活性——丽贝卡实现了同种质细胞活性的突破。
而此刻,吞噬丽贝卡的东西比她更具有活性,且超越了她十倍不止。
那个神秘的彩虹,不具有任何基础细胞的特质,却已经接近完整生物的活性。
亚伯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眼里溢出了狂热的光,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也许,今夜他发现了一个新物种。
窗户缝隙的冷风忽地又灌了进来,吹得年轻的科学家一愣。可是,这个物种如何能凭空出现在他的培养皿中?
还是说,有人刻意将它和丽贝卡放在了一起,好让它“被”发现?
他不禁脊背一凉。
夜风依旧呼呼地灌进实验室,吹得靠窗的文件嘶啦啦地翻页。亚伯走了过去,企图关上窗子,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枚古旧的男士袖扣。
就在这时,喀拉一声,实验室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