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上头两个棺椁,一个是清帝的,另一个呢?”书玉索性坦然问道。
礼宫秀明徐徐道:“上头本来只有一个棺椁,但后来清帝怕寂寞,于是又添了一个。”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他想着,他沉眠此处,怎么也得有美人相伴,于是在他手边又加了一个位置。”
书玉震诧非常,脑中忽而闪过了个荒诞的念头:“那个棺椁是梅的?”然而下一秒她自己却又推翻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梅在清帝死后依然活了很久,怎么可能沉尸此处?
“棺椁是给南域巫女设的,但那女人在不在棺内便另说了。”礼宫秀明淡道,说罢一手撑开右边的棺盖,用力一推,厚重的棺盖应声落地。
果然如礼宫秀明所料,本该储着梅的棺椁里空空荡荡,哪里有梅的影子?
缠梅琴棺内的棺椁,好歹还留了一封手书和一朵永生花,此处的棺椁内只余了造棺的木头,旁的什么也没有。
礼宫秀明轻笑一声:“他以为美人心甘情愿与他同眠于此,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美人并不打算为他殉情。”
书玉心内漠然。梅心里的人是颐顺王爷,她既能忍心以长刀钉死颐顺王爷,又怎么可能舍上自己的命去陪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沉眠地底?
礼宫秀明的手抚上另一边的棺椁,却迟迟没有如他所言“掀一掀他的棺”。
书玉不禁好奇地望向礼宫秀明。他在犹豫什么呢?
良久,礼宫秀明笑了笑:“这里头躺着的,也算是我的同宗兄弟了。”
可惜他的这位兄弟对他毫不留情,甚至将他镇杀在地底,只因帝王心里那荒谬的猜忌。
“你可知道,为何里头这位心甘情愿放弃生命提早入陵么?”礼宫秀明忽而问书玉。
书玉一愣:“那一代清帝难道不是寿终正寝?”
“史书里是这么载的?”礼宫秀明挑眉,“他可不是寿终正寝。为了获得永生,他听信巫蛊之言,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书玉愕然。竟有这样的隐情?!
礼宫秀明轻嗤一声:“这个地宫就是他为自己筑的永生之殿。梅允诺他,沉眠此地百年之后,他会寻得契机苏醒。只要他苏醒,此生便不会老死,且整个地宫储着的八十一部铁骑以及十层石窟里头的汉人军队皆随他苏醒,为他而战。到那个时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囊中物,他再也不必担心有人篡权夺位。”
“否则你以为,为何他壮年而亡,却早已将子嗣和皇位继承安排得妥妥当当?当年皇族内没有掀起半点皇位之争,大清亦往后安然绵延足足数百年而未易姓。”
书玉越听越觉得心惊。原来这棺椁里头储着的这位才是梅精心布置的后手。地宫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一位帝王长生的野心?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梅带着复仇之心来到清都,不惜手刃挚爱之人,只为圆清帝的长生梦?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于是她问:“如何才能让清帝苏醒?”
“我怎么知道。”礼宫秀明淡道,“哪怕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他醒过来。”
书玉思忖道:“南域巫女所谓的长生应该就是往人体内种上蛊虫,使人肉身不灭,神魂尽散。否则,如若南域当真掌握了长生秘术,为何不用在本族人身上呢?”因为这长生的种蛊之法凶险歹毒,施蛊之人自然不会将此法强加于同宗族人。
“是这个道理。”礼宫秀明点头,“清帝身上应也种上了蛊虫。”
书玉忽而笑了:“众蛊之内,母蛊为尊。敢问礼宫先生,母蛊当有几个?”
礼宫秀明蓦地一愣:“自然是一个。”母蛊当然只会有一个,这是常识。
“如今,母蛊分明种在你体内,那么清帝身上种的又是什么呢?”书玉缓缓道。
清帝若想获得长生,必须种上蛊虫。既然他没能得种母蛊,种上的自然便是子蛊。
若清帝种上的是子蛊,那么他与外头封在棺中的活死人铁骑又有什么区别?
她能想到这一步,礼宫秀明自然也能想得到。
他秀气的长眉拧成一股,眼内仿佛蕴了一场疾风暴雨。他猛地一用力,将清帝的棺椁撞开。厚实地棺盖当即如破烂般碎在了龙椅的脚边。
黄金铸就的棺内躺着大清第三代皇帝的尸身。
或者说,那已不能叫尸身——肉身全无,长骨成渣,只依稀辨认得出棺里的是具历经数百年岁月的男尸。
清帝非但没有种上母蛊,他的身上连子蛊的痕迹也没有。
他的尸骨已碎得面目全非,断断是没有长生的可能了。
礼宫秀明瞪着棺内的碎骨,满目愕然。他本欲在清帝苏醒之前碾碎他的肉身,使其长生无望,可谁又能想到,清帝的肉身早已灰飞烟灭。
书玉蓦地便想起了梅给颐顺王爷留下的那封信。
吾爱允礼,如今大约已过了百年岁月,不知你能否适应外头的风云剧变。
我自知罪孽深重,唯愿你能重获新生。
书玉蓦地叹了一口气:“梅没有让清帝长生,她把长生的机会——”
“——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