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倘使他能活着回来……”
她没有往下说,但杨七娘已经可以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了蕙娘几眼,忽地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世子夫人真是至情至性,你和神医,论性子是格格不入,我没想到你真肯为了神医做到这一步。”
“留下来,那就要斗了。”蕙娘不去理会她的最后一句话,“虽说胜算不大,但就是要死,我也情愿死得轰烈一些。也胜过这样行尸走肉地活在世上,日复一日地盼望着他的下落。然而,我手中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没有掌握军权,和鸾台会斗,我是需要人手的。”
这长篇累牍的谈话,终于进展到了戏肉,杨七娘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她几乎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现在是在求我帮你么?”
“我不是在求你帮我。”蕙娘微微一笑,“我是在勒索你帮我。”
杨七娘换了个姿势,她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尽管这微笑是如此的漫不经心,仿佛暗示了主人的游刃有余,但她紧缩的瞳仁,紧抿的唇角,都透露了蛛丝马迹。她慢慢地说,“哦?”
蕙娘面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她轻声道,“你还记得你们家的三小姐许于翘吗?”
杨七娘的呼吸声猛然一顿,她瞪大眼死死地望着蕙娘,终于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镇定。
这时候,蕙娘反而又镇定了下来——在两人对于主导权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中,看来,这一回,她是占到了上风。现在的问题,无非是如何把优势保持下去而已。
而保持优势,一直是她十分擅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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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算是先人遗泽,整件事当然和我无关。许三小姐的情人当年就是鸾台会的高层管事,他们也的确是情投意合,三小姐到现在应该都不知真相。不过,历年来见过她的人可都还活着呢……”蕙娘详细地对杨七娘解释道,“说实话,这可能也不算是我在胁迫你,若是我反扑失败,亦不会坐以待毙,自会入禀内宫,结束这疯狂的一切,到时候,反正都是个死,自然是能多攀咬一家是一家了。许家到那时候自然也会受到牵连,以皇帝的性子,只怕是不会太相信许家的清白,你道是不是?”
在短暂的吃惊后,杨七娘很快又找回了她的冷静,她泥雕木塑般坐在当地,仿佛对蕙娘的说话根本无知无觉。——用她的沉默来反抗蕙娘主导谈话的节奏,这亦是常见的一招,但蕙娘并不在意这种垂死挣扎般的反抗,而是欣然续道,“当然,若是只有这一点,许家也许还能勉强自保,安然度过风暴的成算还是不小的……不过,你确实忘了,我手中还握有桂家的把柄,清辉部更是在西北经营多年,当年江南民乱,挑头闹事的那些人,虽然被送到了西北,但想要把他们重新寻访出来,却也并不难的。任何事,凡做过,总是会留下痕迹,即使少夫人你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无法把水波完全抚平。我说得对吗?”
杨七娘的呼吸声似乎被封锁在了喉咙里,她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这一回,蕙娘也不说话了,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杨七娘的表情,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在她看来是相当怡人的沉默之中。
以鸾台会的能力,要追根溯源把江南民乱的来龙去脉给挖出来,可能性是非常的大,刚才蕙娘和杨七娘解释时,特地提到了瑞气部的构成——瑞气部多数都是从前锦衣卫暗部的遗民,一代代都在本地生活,许多人就是以白莲教首领、一斗米教香主的身份在活跃,这些人的市井消息是最灵通的,而江南民乱中的参与者,都是无业游民,他们岂非是各种教派最热心的参与者?
仅仅是这个把柄,已足够让许家深陷麻烦之中,更何况还有一个许于翘雪上加霜?蕙娘今日敢把这些条件摆到台面上来,就是因为它们实在非常合情合理,只要还有一点理智,不愿家破人亡,杨七娘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噢,再说。”她忽然又想起来补充,“事成以后,也不是没有好处……我对蒸汽船的热情,一直还是很高的。若不是鸾台会绊住了我的脚步,说实话,我真有兴趣和你一道折腾折腾这些新鲜玩意儿——”
她侧过头,纡尊降贵地一笑,亲切地道,“这样想想,你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呢?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已算是相当划算的买卖了——我可半点坑你的意思都没有啊,世子夫人,你说是不是?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伴随着一道清晰的声音,杨七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也对蕙娘绽开了一个冷冰冰的笑,轻声细语地道,“说说你的计划吧,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