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
这是天命,他早已知晓。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大限到来之前把雄霸干掉。
都说他是只为剑而生的无情之人,但人生于世,谁又能真正的无情?兄长罹难,无双城基业被毁,独孤家就剩下这一男一女的两个后辈——如此种种,加上雄霸的强大,令他不得不出手,即使这一出手,他便无法存活下去。
“……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凡事若太尽,缘分必早尽,剑若是去尽,必剑断人亡!!”这是昔年不虚和尚与他说过的话,但他却不曾理会。
尽?那极尽之后究竟是何光景,我倒是想看看呢!
他本身就是为了追求至极而活的人。
迎着东边升起的朝阳,他传音通知在客栈旁边屋子里的人。待那人进来之后,他将睡着的年轻人交到那人手中,旋即迈起步子往山上而去。
周围的人想要跟随他,但却被他拒绝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他知道自己虽然精神真力都达到了一个巅峰,但身体却孱弱得几乎要将行就木,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软弱,他不想将这种软弱放在自己人的面前。
他是剑圣,剑圣就是光彩照人,举世无敌的。
这是他重出江湖的一战,不容有失!
他想着迈步向前,一步一步的走向天下会。
时间缓缓流逝,他已然走到了天下会的山门之前。
天下会山门,自然是以白玉为门,青石为阶。宽大的九百九十九级石阶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巅的三分校场,其间笔直,没有任何岔路。
他迈步而上,缓缓而行,看似轻易从容,但每一步都消耗着他身体的精力。
死亡的阴影比想象中来得要更快一些。他已经感受到来自无常的呼唤。
但是,他不甘心!
走,我要上去!
即使这路已然通天,我也要拾阶而上,与那雄霸决一死战。
这是我选择的对手,我无论如何也必须打败他!
为了无双城,为了我剑圣的威名,也为了我独孤家未来……
走!
老者正欲踏步,可终究神通不敌天数,他还是止步了。
在这道几能通天的石梯之上。他呆立其上,寂然不动,白须飘然,双目紧闭,一袭玄色长袍随风而动,而他却是如同磐石般巍然不动,面目上透着一股只有死者才拥有的灰败之色,竟好已经死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傲立石阶之上,跨步前踏,仿佛仍要前进向上,登梯欲行!
这是他的意志!是他存在于世间的最后一道神念。
神念游弋苍穹,意志撼动天地,他人虽然站在这里岿然不动,可意志早已穿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抵达他想要抵达的地方。
此时已是中秋,天山顶上的三分校场之中已是旌旗猎猎,鼓声隆隆。
剑圣决战雄霸!
这是天下江湖的盛事,这等盛事在天下会举行,天山顶上顿时来了许多来自天南地北的武林豪客。
如今之江湖,黑白界限早已模糊。江湖之中固然还有那等坚持某些理念的清修门派存在,但那样的门派在江湖之上早已算不得什么大派。
三十年前无名的怒火将江湖上鼎盛的十大门派高手打了一个七零八落,更有两个门派就此传承断绝。三十年后的现在剩下的八大门派皆尽仰仗天下会的鼻息。雄霸还没有拿他们动手,只是因为他们已然没有让自己动手的兴趣了。
这一点,这些流传数百年之久的门派高层早已明了,因此他们对雄霸也是行那恭敬之事。他们自诩是白道侠义之士,可对于雄霸那动辄杀人满门的酷烈之举,他们就好像从来也不晓得一般。
对于他们来说,活下去是第一位的,行侠仗义那还得靠后。
于是,他们早早的来到了这天山之顶,作为名义上的中立者见证这一场比斗。
当然这中立只是明面上的。看他们这些前来观礼的人不要命的拍雄霸马屁的样子,任谁都晓得他们其实是站在天下会这一边。
毕竟,现在的天下会是江湖第一大的势力,是值得他们所有人尊崇的存在。
此时天已大白,天山顶上早已聚集起了前来观战的江湖豪客。那些有点身份的,自然有一方座位,而更多的人却是只能硬生生的站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雄霸早已在校场的主位之上候着,但前来挑战的剑圣却是不见踪影。
双方约定决战的时间是午时,但眼见日头一点一点的接近那个时间点,三分校场的入口却依然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剑圣怎么还不来?”
“不会是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计时的日冕之上,时针的影子已然盖上代表午时的那根柱子。雄霸却是冷哼一声,示意一边的文丑丑。
身着黄色宽袍大袖,满脸涂着白粉的文丑丑扭捏着身子一脸笑意的摇着小扇走了出来,却是微微提高的嗓音:“各位……看来剑圣是没法按时赴约。遵照江湖比武的规矩,我宣布……”
文丑丑正待宣布结果,却见自己的面前一阵光影交错,一个似幻似真的身影凭空出现,带着凌厉至极的剑意飘然而至。
他甫一出现,天下会众高手竟都为之心胆惧寒!
他们目光躲闪,心生不敢直视对方之念。他们是被这人给骇住了。
然而他们被骇住,却有一人怡然自得。
但见天下会三分校场之上,一名黄袍加身,长髯及胸,仪容俊朗威仪,霸气凛然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沉声的对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喝道:“剑圣,你来迟了!”
只见剑圣凌空虚立,淡淡地道:“有劳诸位久候,雄霸,开始吧!”
话音落下,只见剑圣凌空虚踏,竟好似有台阶置其脚下一般徐徐朝雄霸走来,身上散发的剑意更如真刀实剑般锋锐,纵横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