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又道:“蒙古新字已然有成,便将那些口口相传的事情一一编纂下来。就在他们编纂成书的时候,有一件事情才重新被揭开来。原来我祖上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得到了一部奇书,据说这部奇书能延寿至三个甲子。可这部奇书奥妙无穷、无人能解。不得已,我祖上便派了一位蒙古的智者出使到宋地,寻访高人。可是这位先贤一去便杳无音信,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束文正道:“原来大汗所言语的‘三个甲子’之事,便是由此而来。若三十年尚无音讯,那可就难说了。从北向南,路途遥远,障碍重重,莫非他们走岔了方向?或遇到了不测?”
忽必烈说道:“我蒙古国的那位先贤叫做月里麻思,乃是我蒙古国百年不出的一位大智者。他若出行,绝不会走岔了方向。况且他随行带了一百名蒙古的勇士,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寻常毛贼自然不在话下。更可况,他是持节而行,走的全是官路,遇到宋地官府,当隆重接待才是。可宋朝的丞相竟然说从来没有遇到过蒙古的使臣,这当真让我百思不解。”
束文正道:“大汗的意思是,想让我回江南打探一番?”
忽必烈道:“你们大宋的丞相是一个小人,三年前在鄂州议和之后,我带兵北返,他竟然还派兵烧了一座桥,杀了我数十个蒙古勇士,截了我十几车金银。如此小人,他既然有心害你,又岂能容你再回江南。而且,我也焉能再让你回去涉险。我的意思是,你久居汉地,而且武功不凡,我想江湖上一定有不少的朋友,可差遣手下人悄悄潜回打探即可。”
束文正道:“束某人一定尽心竭力、不辱使命。不过,时隔已经三十余年,此事如同大海捞针,极为渺茫……”
忽必烈道:“不难,不难。你只需查访江南驻军要塞之地即可。”
束文正道:“这……大汗认为三十年前的月里麻思是被扣押在了宋地?”
忽必烈道:“不错,四年之前,我从鄂州撤兵北上,便命我帐下文臣郝伯常为国信使,奉诏使宋,商谈议和事项,却被贾似道扣在真州,至今不得回。所以,我就想到你们汉人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叫做苏武牧羊。”
束文正惊道:“竟有这等事情么?众所周知,贾似道欺瞒朝廷,在蒙古大军撤退之时,缴了大汗的辎重,然后上报朝廷曰:‘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汇汉肃清。宗社危而复安,实万世无疆之福。’自此,他才坐稳了丞相的位子。却不想他竟然欺上瞒下,连蒙古使臣都敢扣押,瞒而不报。”
忽必烈道:“所以我才有意讲这件事情说与将军,将军江湖上人脉极广,我相信将军一定不辱使命。因为月里麻思如果还活在世上,就一定不会投降宋朝。只要他不投降,宋人就绝不会杀他。”
(月里麻思,史上确有其人。奉窝阔台之名出使宋朝,被囚禁三十六年。待蒙古大军一统江南之时才得以重见天日。)
张君宝在梢厅的屏风后面呆得久了,连双足都麻木了,可也不敢移动分毫。因为大厅里面还有一个石雕一般的高手八思巴。忽必烈和束文正觥筹交错之间,八思巴竟然纹丝不动,似乎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终于,大厅内空了两坛酒,忽必烈和束文正也都各自离去。八思巴在跟随忽必烈返回内厅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张君宝藏身的屏风瞧了一眼,嘴角竟然还有一丝诡异的微笑。这一笑直惊得张君宝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八思巴已经瞧出他匿身的所在了么?从主厅到梢厅,中间还隔着一个次厅,各厅上都有无数帷幔随风猎猎作响,若八思巴还能察觉自己的匿身所在,那么其武功之高,聪辨之灵敏当冠若天人了。
张君宝见大厅之内没有了声响,才敢活动了一下腿脚,这半日没有找到水喝,口中越发干涸难捱。可张君宝的心绪纷纷,尽在忽必烈口中“月里麻思”的身上。忽必烈身为一国之君,绝不会空口无凭,胡乱言语。那么如果真如忽必烈所言,西夏国献上的那部奇书《乾坤大法》被月里麻思带到了江南,那苏门山岂不是空空如也?难道李嵬名所得到的消息有假?亦或是,当年月里麻思出使宋朝本就极为秘密,李嵬名根本就不知晓那不经书到底藏在何处。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小妖让真金传话给自己,任由白玉沙将九白纹章取走之事也就一通百通了。
可是,小妖又是如何得知那部经书根本就不在苏门山呢?想到这些问题,张君宝连连摇头,或许这些问题需要见到小妖才能得知了。
张君宝才转出屏风,忽觉耳畔风声有异,尚没来得及应变,脉门便被人捏住,紧接着腰间一阵酸麻,便被那人挟在臂弯之中。张君宝本就内力全失,一下子动弹不得。
那人身材高大,挟着张君宝丝毫不费劲,绕过屏风,只三两步便到了大殿的正厅里面,紧接着又一点足,隐在正厅另一侧的次厅内的帷幔里面。
张君宝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个人虽然捏住他的脉门,却并没有封住他的穴道,只是将他从正厅的一侧挟到了另一侧。张君宝回头,那人也并不躲闪,一张酱紫脸色,正是适才跟忽必烈把酒言欢的束文正。
束文正不待张君宝言语,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一下张君宝适才藏身的屏风。张君宝远远瞧去,只见从他一路行来的方向射来两团黑影,一左一右停在那屏风的两侧。张君宝细瞧,是两个番僧。那两个番僧左右瞧觑一阵,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一个原路返回,一个从庭院之中向外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