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不紧不慢地斟了一盏酒,说道:“这酒虽然醇,却又还淳返朴。古人说桂花酒大醇小疵,却非贬义,因为桂花酒虽好,却终究不醉人,是女子长饮之酒。”
柳伯微微点头,其他人也都静听不语。
郭襄又道:“这酒除了醇,还有一抹韵味,即深且远,若高岸深谷,又若侯门如海;若深山大泽,又若物穆无穷。”
柳伯听完面有惊讶之色,却又泰然处之。这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却没有躲过郭襄的眼睛。因为郭襄知道,凭空而猜当真如大海捞针,如何能猜得着呢,这谜底只有柳伯一人知晓,也就只有通过柳伯神色的微妙变化,再多加揣摩才能悬断是非了。
向灵瑶道:“酒自然是好酒,岂郭姊姊你再夸。郭姊姊只要道出这酒是用什么水酿出,才好让妹妹心悦诚服不是?”
郭襄没有理会向灵瑶,接着道:“我虽然只见了柳夫人一面,夫人之神韵,人间少有。如姑射仙子,纤尘不染。夫人能酿出此酒,必定智慧非凡。所以,寻常之水必定难入夫人之法眼。”这时候,不仅是向灵瑶、张君宝、柳伯都在倾耳静听,连周围的其他女子也都围了过来,还不时地在窃窃私语,盯着郭襄瞧看。
郭襄环视一周,说道:“葛藟出于深山,长在高崖,吐纳晨雾,不喜雨水。所以,用来酿桂花酒的葛藟决不能用雨水酿制。既是桂花酒而非百花酒,其香味必有独钟。花露凝於清晨,沾染百花之残香,若用花露之水,未免要唐突了桂花之香,所以也不是露水。柳园虽非极北之地,却也社燕秋鸿,夏有骄阳,冬有雪藏。桂花树更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所以柳园的桂花之所以卓殊绝非水土之故。那么,这酿酒之水,也就不在柳园之内。”
柳伯听了郭襄之阔论,暗暗称奇,眉梢之间的喜悦溢于言表。柳伯虽然在此间为奴,确有诗书才华,其他女子称其为“状元之才”亦不为过。众女子见柳伯都对郭襄的言论点头称是,也都不由地对郭襄刮目相看。
郭襄又道:“太行山脉少有泉水,苏门山向北有一卧百泉湖,可惜这水很是平常。向南有一条卜筑河,那卜筑河水为黄河分流,多有泥沙,也不适宜酿酒。”
旁边一个紫色绸缎衣服的女子忍耐不住了,抢着说道:“姊姊你快点说啊,别吊着大伙儿的胃口啦。倒地是哪里的水酿制的啊?”
郭襄微微一笑,说道:“这水么,还是要从‘深’、‘远’二字得来。酒之香醇深若侯门如海,远若物穆无穷。有此源远流长者,莫非是潭水?”
柳伯几乎要乐出了声音,说道:“妙哉,妙哉。姑娘果真是‘坐知七曜历,手画三军势。冰雪净聪明,雷霆走精锐。’老朽佩服,佩服。”
其他蒙古服饰的女子也都七嘴八舌地说道:“当真是猜出来了?”
向灵瑶杏眼一立,说道:“我跟郭姊姊打赌,言语说是猜出用的是何处之水,怎么一句‘潭水’就把我们打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