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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生忐忑,回头去看送她回来的那辆车,已经开远了。
她有些后悔,站在门廊下头,喊了李妈一声。
屋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没过多久,李妈过来开了门,屋里生了炉子,随着李妈开门的动作,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小姐,站在下头做什么?下大雪了,冻僵了没有,快点进屋吧。对了……”
陈煜棠这才看见李妈身后站着唐明轩,原本紧绷着的精神忽然松懈下来,朝着唐明轩笑了笑。
唐明轩有些局促,先是侧过身,避开了她的目光,又觉不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指着地上的脚印,笑着问道:“这是唐先生留下的吧?我看着奇怪,还以为是有坏人。”
“是,我路过这边的时候,下了大雪,我想随便找个地方避一避,结果却被李妈瞧见,就进来叨扰了。”
他脸上神色平平。她心知他明明是想念自己的祖母,特地过来看望,却偏生撒了这么一个蹩脚的谎言,也没有揭穿他,反而认真点了点头,走上台阶去。
唐明轩侧过身,把她让进屋里,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隔着衣袖拉住了她的手腕,用一块毛巾细细擦去了她额发上残留的雪水。她呼吸一滞,匆匆抬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两人手指碰了一刹那,急忙分开。她自己动手擦了擦濡湿的头发,抬头,神色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同他道了谢。
唐明轩没有理会,转过身就往客厅走,陈煜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李妈轻轻关上门,见到这样的情形,有些不知所措,担忧道:“小姐,对不起。我见着唐先生站在外头,听说他是你的朋友,外头又在下雪,就请他进来了……”
陈煜棠笑着止住了她后头的话语:“他的确是我的朋友,也是姜师傅的孙子。李妈你做得很对。他那个人就是那个样子,并没有和我生气。”
“他倒是同我说了想见姜师傅,但姜师傅还在睡午觉,他就没让叫醒,”李妈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抬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吓了一跳,“小姐,你都冻僵了,快去壁炉边暖暖。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陈煜棠怔了怔,禁不住露出笑容,对着李妈的背影小声说道:“谢谢。”
她年纪轻轻失去双亲,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一心只想着经营。因为信不过旁人,一直不肯雇佣人,许多年来都是一个人生活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不管多晚回家,都不会有人挂念。似乎就在她重拾了祖传的木雕技艺后,和旁人的联络才一点点多了起来,才逐渐有了愿意主动试她手温、催促她去取暖的人。
她脱下外套,接过李妈端过来的红茶,信步走到客厅,看见唐明轩正坐在沙发上,凝神看着那尊木雕。她静静走到他身旁坐下,双手搁在杯壁上捂了捂,就听见唐明轩温和的声音传来:“你肯帮我照顾她,我已经很意外了。你对我就没有一丝怨气吗?”
她本想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垂目望着自己的茶杯:“你也帮过我许多次。况且从你的立场出发,做的这些事情都不算过分。但不管当年唐家落选的真相如何,我不会放弃木雕这门手艺。”
他默然,站起身,走到那尊盘龙吐珠跟前,观摩半晌,抬手轻轻摸了摸龙头。陈煜棠犹豫了好些时候,下定决心,去房间里拿出了笔记本和一整套工具,放在茶几上。
东西太多,她没有拿好,叫一柄雕刀掉下来,正撞在她刚刚的红茶杯子上,将杯子打翻。有几滴茶水溅在她手背上,她痛得缩了缩手。
声响引得他的注意,他三两步折回身,见到她手背上的红点,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扔在茶几上,就将她的手抬起。
“小姐,怎么了?”李妈听见动静,也急急忙忙跑过来。
陈煜棠脸颊一红,从唐明轩手里抽出手,微笑道:“没有关系,我笨手笨脚的打翻了茶杯。”
李妈拿了抹布过来收拾。
陈煜棠这才郑重地把那本笔记和一整套工具递给唐明轩:“这应该都是唐老先生的东西,我现在把它们交还给你。”
唐明轩只接过了她手里的笔记,翻看了两眼,意有所指:“这就是那本记录了唐家特殊手法的笔记?”
陈煜棠咬了咬下唇,点头:“不过我爷爷当年参赛的宝珠,收在箱子里,现在盘龙吐珠上头的,是一颗不完美的宝珠,用的是他自己钻研的法子,没有偷师……”
“那颗完美的宝珠,能给我看看吗?”他语调平静,茶色的眸子里是辗转流光,如同漩涡一般,把她残留的最后一丝从容也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