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是武将之门,家规严谨,门风威武。
这个时空,名门旺族的男子纵酒取乐、嫖妓狎娼,包粉头玩戏子根本不算大事。萧家子侄上进的不多,不上进的大有人在,但据明珏所知,萧家子弟还没有人做过出格的坏事。萧怀逸做为家主,对他们约束得也很紧。
至于后院的乌烟瘴气、混乱腌臜,女人们乌眼鸡一般的斗争,死个孩子、死个侍妾,那就是提不起来的小事了,哪一座朱门深院不是如此呢?
明珏对于萧二老爷没有特殊印象,萧二老爷在她面前总端着叔父的架子,很严肃,很板正。至于他老人家在他的侍妾姑娘面前什么样,明珏就不得而知了。
萧二老爷之所以在西北荒凉之地为官十几年,光布政史就连任了两届,并不是因为萧二老爷喜欢西北省,而是四皇子在西北封地,萧家要看住他,以免他潜龙腾渊。现在,四皇子出来了,要对付萧家,第一个倒霉的当然就是萧二老爷。
四皇子在西北的日子过得很惨,别说是皇子,连一些名门旺族不得宠的庶出子都不可能象他那么落迫,而且他几乎被禁固,这也是败萧家和萧二老爷所赐。
如果四皇子不报这些年的仇怨,一味隐忍,甚至跟萧家刻意结交,这说明他心机太深,只要一得势上位,肯定会把萧家连根拨起。
现在,四皇子有水木支持,已颇有势力和财力,但他还没登上大位。这时候他就想对萧家动手,说明他还不是很可怕。做为皇子,他上面有皇上,左右还有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还做不到说一不二,真正较量,他也没必胜的把握。
萧怀逸递给明珏几份密信,又对幕僚说:“把那些材料也给夫人看看。”
密信是萧家设在西北的暗卫和安插在西北省官场的暗线传来的,几份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说四皇子这位监察史已经把萧二老爷做为监察的目标了。萧二老爷在西北任上提拨的门生大部份落马,属于萧家一派的官员也受到了波及。
那些材料都是西北省的官员所检举的萧二老爷及其门生故旧的罪证,大到卖官鬻爵、乱判冤狱,小到纵亲为恶、偷鸡摸狗,罪名确定,举证清晰。没有大案要案,别看都是一些小事,要想扳倒萧二老爷,叛他一个削职流放绰绰有余。
明珏看完材料和密信,说:“还是听听二老爷怎么说,这些罪证哪些确有其事,哪些是栽脏陷害,只有他自己清楚,问清楚了他,才能决定如何施以援手。”
萧怀逸掐着额头叹气,说:“四皇子参二老爷的奏折前天就呈上去了,皇上留中不发。今天早朝又有御史言官弹劾二老爷,皇上就让刑部将他拿下了,没说如何处理。这件事一出,肯定还会牵出诸多事端,压制不住,就会有麻烦。”
萧二老爷被刑部拿下了,不能跟他对证,就不知道这些罪证的详情,这么多项罪名,不知去洗白哪一件,也不知如何辩驳,确实是件麻烦事。
明珏又将那些材料仔细翻了一遍,那些罪名每一条都有根有据,每一项也都可大可小,但都已触犯律法,若按律法一条一款对照,萧二老爷此劫难逃。
抛开个人作风和家务杂事不提,为官者怎么才算清正廉明,各自的标准也不一样。律法不外乎人情,有些时候就要难得糊涂,做人不也是如此吗?
哪个当官者手中没有几笔糊涂帐,萧二老爷也如此,他不这样做怎么收买人心、怎么在官场立足?这些糊涂帐没人查就能赖过去,有人查就难辞其咎。
若是揪出糊涂帐就惩罚,大秦皇朝数以十万计的官员能有千分之一无罪就不错了。启明帝做为一国之君,早已对官场规律耳熟能详,能不清楚这些吗?
明珏想了想,问:“弹劾二老爷的人是哪一派的?”
萧怀逸微微皱眉,似乎想起某些事,转向幕僚,问:“杜先生,你去抄这些材料的时候,可听人说了什么?知不知道弹劾者是哪一派?”
杜先生拈着胡须琢磨了一会儿,说:“他们让小人抄的材料主要来源于四皇子参二老爷的折子,听那些人说弹劾的奏折也是这些罪名,小人问他们弹劾者是哪一派,他们说不知道。小人打点了他们不少银钱,若他们知道,肯定会说。”
另一幕僚想了想,问:“侯爷,会不会这次的弹劾折子又是匿名的?”
萧怀逸轻哼一声,说:“杜先生,你马上去打听,多带些银子。”
“是,侯爷。”
杜先生走后,萧怀逸又跟幕僚清客探查此事的内因、商量解决的办法。明珏坐到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开动脑子分析,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借四皇子参劾萧二老爷之机弹劾萧家或萧二老爷的折子若是匿名,只能说明弹劾者跟四皇子不是一派,也不是那些清正磊落的御史言官,而是另有其人。
弹劾者借机出阴招,却不敢留名,说明他们就是想把这池水搅浑,好混水摸鱼,获取利益。干这种损事的人除了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再无二人。
启明帝把四皇子的奏折留中不发,却拿弹劾萧二老爷的奏折来说事,还把萧二老爷抓了。做为皇帝,他自是心机过人,这其中的猫腻他能看不透吗?他大概又闲得无聊了,又想找是非来牵制各方势力,趁机发挥他的帝王平衡术了。
“侯爷,四爷和二太太来了,非要见你。”
萧怀通和陈氏来找他,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来求他想办法了。萧二老爷被抓的消息还没公开,他们怎么会知道?明珏和萧怀逸互看一眼,脸上闪过疑问。
萧二老爷被抓之后,萧怀逸派了两个随从去伺候他,怕府时人心慌慌,又嘱咐其他随从不许乱说。他要等想到确实的办法之后,再把此事告诉陈氏。
现在天热了,萧怀通怕热,天天在家和姑娘姨娘们喝酒取乐,很少出门。陈氏圈在深宅内院的妇人,一个月能踏出二门一次就不错了。他们母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若没人有意传递消息,他们怎么会知道萧二老爷被抓之事。
萧怀逸看了明珏一眼,说:“请他们进来。”
陈氏的哭声和萧怀通的悲愤叹息声传来,明珏和萧怀逸站起来,迎到门口。
萧怀通滚动着一身肥肉,滚圆的身材横冲直撞,气势汹汹走在前面。陈氏扶着平氏的手,哭天抹泪,颤微微走在后面,平氏也不停哽咽叹气。
见到明珏和萧怀逸,萧怀通抖着肥厚的圆脸愤愤冷哼,也不给他们行礼。明珏和萧怀逸都没理他,给陈氏行礼请安,把陈氏迎进房里。
“被一个贱种几份折子参下去,就获了罪,我们萧家还有什么资格在朝中、军中立足?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才怪。”萧怀逸进房后,摇着扇子,大声嚷嚷。
萧怀逸沉下脸,斥呵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胡说什么?”
“怎么没弄清楚?都让那贱种骑到脖子上拉屎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萧怀通扫视明珏,眼底闪过淫邪恶意,“侯爷该不是怕那个贱种了吧?他这不是第一次对付萧家了,之前传出的那些艳闻碎语已经够让萧家丢脸了,谁不知道?”
陈氏边哭边说:“二老爷为官多年,一直颇得人心,如今年纪不小了,若为一点小事获罪,这不是那个贱婢所出的皇子在打侯爷的脸面的吗?”
平氏也赶紧帮腔,说:“萧家也是名门旺族,随便被人打压,确实丢脸。”
萧怀逸面露怒色,刚想开口斥责他们,被明珏拦住了,夫妻以使眼色交流。
陈氏和萧怀通得知萧二老爷被抓,正常反映应该是忧急担惊。可现在他们很气愤,却没表现出担心,好象已胸有成竹,很快就能把萧二老爷救出来一样。
他们来找萧怀逸,并不是来求萧怀逸救人,而是来刺激他,让他知道自己很无能、很没脸,很隐晦地提到明珏和四皇子的传闻不就是想让萧怀逸难堪吗?
明珏心中有底,笑了笑,说:“四爷和二太太都别急,侯爷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救人就容易多了。”
萧怀通斜了明珏一眼,冷哼一声,说:“四皇子今天参我父亲,明天还不知道参萧家哪一个呢,他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摧毁萧家,抱得美人归吗?他……”
“住嘴。”萧怀逸满脸冷厉,沉声斥呵,打断了萧怀通的话,又说:“我自然会想办法救二老爷,这是萧家的大事,你要是没事就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陈氏见萧怀逸恼了,忙虚迤应付陪了礼,又跟萧怀逸说了一堆若萧二老爷被抓、萧家和萧怀逸都丢脸之类的话,也没说请萧怀逸出面救人。
平氏在一旁帮腔,看向明珏的目光躲闪中透着狠毒,对她又是胆怯又是怨恨。
萧怀通瞪了明珏一眼,高声叫喊:“侯爷若是怕了那贱种,就请侯爷不要管我父亲的事了,我自有办法把人救出来,把那个贱种置于死地。侯爷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丢尽了萧家的脸,就继续纵容别人与贱种勾结,害萧家的人。”
“滚出去,你……”萧怀逸脸色泛青,要发脾气,被明珏拦住了。
明珏听萧怀通嚷出这些话,就知道他不是有城府的人,看他和陈氏、平氏的反映,也大概猜到了这件事不为不知的内幕。平氏从进来就说了一句话,却起了至关重要的重用,她现在是萧怀通和陈氏的支住,她背后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走,我们自己去救人,把人救出来,把那贱种弄死都是小菜一碟。”萧怀通转动皮球身材,推着陈氏就往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嚷叫。
陈氏面露犹豫,想跟萧怀逸说话,被平氏拉了一把,就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萧怀逸气得额露青筋,不管在朝中,还是在军中,虽说他不必看人眼色,也都有可能受气。但是在那些地方受了气,他都能发泄,在家中就不同了。
做为家主,他要是维护家族的荣辱,护卫家中每一个成员的安康。他是当家之人,又是萧怀通的兄长,如果跟萧怀通一般见识,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还与事无补。他要大局为重,就不能跟他们计较,只能自己忍下这口气。
明珏知道萧怀逸的处境,也理解他的心情,轻声劝慰他。幕僚清客也都宽慰他,指责萧怀通不懂事,却没有一个人提到萧怀通为什么如此有底气。
萧怀逸平静了一会儿,说:“把密信和材料都拿给我,我再看看。”
“侯爷不必着急,四爷说他能把人救出来,能制服四皇子,不如我们先看看他怎么救人,也给他一次为家族出力的机会。”明珏冷笑几声,把密信和材料扔到一边,又说:“时候不早,侯爷也该歇歇了,各位先生都回去休息吧!”
幕僚清客互看了一眼,见萧怀逸没说什么,知道他们有事要商量,都告退了。
“你是不是已经想到那些匿名上弹劾折子的人是谁了?”
明珏笑了笑,给萧怀逸倒了一杯清茶,反问:“侯爷不也想到了吗?”
萧怀逸冷哼一声,把明珏揽到怀里,狠声说:“温家真是无孔不入,也该给他们一个狠厉的教训了,既然他们不怕撕破脸,那就斗斗法吧!”
四皇子弹劾萧二老爷,跟萧家处于对立面,肯定有一场恶战。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抓住这个机会,表面是要帮萧家救人,其实是想利用萧家的手对付四皇子。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想坐收渔翁之利,让萧家和四皇子两败俱伤,居心恶毒阴险。又巧言迷惑萧怀通和陈氏,给萧怀逸施加压力,搅得萧家内部不合,真是卑鄙致极。萧怀逸说要斗法,不光跟四皇子斗,还有把温家和五皇子也捎带上。
“侯爷想怎么做?”
对于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明珏已经忍无可忍,几代人的恩怨,也是该跟他们翻脸决战的时候了。可凭她一人之力,远远不是温家的对手,必须充分激发萧怀逸的潜力和怒火,有萧怀逸这坚实的后盾,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萧怀逸冷笑几声,说:“静观其变,适时出招。”
明珏松了一口气,“侯爷心里有谱儿,我就放心了,去看我们的宝贝吧!”
“好,我现在一会儿不见,就想他们。”萧怀逸拉着明珏出来,示意她先回走,他又叫来护卫和随从,仔细吩咐一番,才快步追上明珏。
两人并肩扣手回内院,边走边说孩子们的趣事,不时有轻松欢快的笑声传来。
孩子们到现在有七个多月了,个个粉嫩可爱,都长出几颗牙了,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他们除了喊叫,嘴里常嘟嚷说话,只是大人一句也听不懂。
现在天气潮热,明珏让下人给孩子们用最好的纯棉布做了小肚兜、小短裤穿在身上。他们衣服的颜色、样式和绣工都一样,看后面,分不出男孩女孩。
明珏让人做了一张很大的折叠床,四周用栏杆圈起来,床上铺上用牛皮做的大水袋,再铺上一张光滑柔软的草席,坐在床上,又凉快又舒服。天热时,她让人把床搬到树荫下,上面罩上深色的纱帐,防阳光照射,让孩子在床上玩。
“宝贝们,你们的奶爸回来了,快列队迎接。”
听到明珏说话,孩子们都扶着奶娘的胳膊站起来,扒到床栏上,嘴里咿啊喊叫,拍着小手,跺着小脚,跟他们热情招呼,好象很久不见一样。
萧怀逸挨个亲了亲,抱起个子最小的敏缇,丢到空中,又接住,逗得敏缇哈哈大笑。敏练看到明珏,蹦起来抓挠小手,大声笑喊,非要往明珏怀里钻。
明珏抱起敏练逗弄,萧怀逸抱着敏缇不撒手,没人抱敏纤。敏纤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扁了扁小嘴,就要哭,奶娘忙抱起来她哄逗,她才露出笑脸。
“你的短裤呢?”明珏见敏练只穿了肚兜,光着小屁股,轻拍了他一巴掌。
奶娘忙说:“练哥儿不愿意穿短裤,哄着他穿上,他一会儿就自己脱下来。”
“不抱你了,让人讨厌的小光屁股猴儿。”明珏把敏练放到水床上,从奶娘手里接过敏纤,询问孩子们的情况,气得敏练又叫又喊,打滚抗议。
萧怀逸放下敏缇,从明珏手里接过敏纤,将孩子举过头顶。敏练嫌明珏不抱他,又抗议无效,正生气呢,看到敏缇坐到水床,他爬过来冲敏缇就是一脚,踹得敏缇哇哇大哭。明珏忙把敏练扯出来,拍了两巴掌,他挨了打还咯咯直笑。
三个孩子又哭又笑、又嚷又叫,院子里充满欢快的喧嚣声,温暖心扉。
奶娘要给孩子们洗澡,萧怀逸也到浴房洗漱了。明珏换了身衣服出来,看到田妈妈冲她使眼色,知道有重要的事,忙去了下人起居的外厢房。
“什么事?”明珏问得很谨慎。
田妈妈叹气说:“我们埋在温家的人传来消息,说维姐儿怀孕了,被温祥熙的一个小妾打了一顿,孩子就流掉了。温家根本就没人管她,还把她赶到洗衣房做粗活,听说她浑身是伤,都是被温祥熙和他的妾室们打的。”
去年成亲时,敏维只有十二岁,温家借口吉月吉日,非要把人娶过去。当时温家承诺只成亲不同房,要等敏维十五岁之后,再另摆酒席圆房。
敏维今年虚岁只有十三,怀孕了,又流掉了,身体肯定受损很厉害。光揪住这一点,就能把温家告到官府,重惩温祥熙,只是告到官府太便宜温家了。
听说敏维在温家处境那么凄惨,明珏轻哼一声,并不心疼难受,反而感觉到些许快意。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是烂好人,对敌人对朋友一向是非分明。
雪姨娘杀了真正的洛明珏,即使她有幸附身还魂,她也恨雪姨娘。敏维是雪姨娘的女儿,明珏不喜欢敏维,甚至还有些厌恨,但她从没亏待过这个庶长女。
就因为嫌周家不是名门旺族,敏维就埋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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