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此时的他也想不了太多,只是镇定自若地同这些水贼对视着。
这时,又有数十位大汉跳上大船,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白衣、面貌威严的中年人,冲着这几位冷冷说道:“你们几个不干活,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摩沙法!”拿刀的强盗赶紧跑了过去,声音激动地喊道,“我们找到了人牲!最合适的人牲!”
“是啊头儿,你快来看!”其他强盗也都让在一边,高兴地说道。
被称作摩沙法的白衣人来到玄奘面前,数十名大汉将这个沙门和他们的头儿团团围住。
“就是他吗?”摩沙法灰白色的眼球上下转动,打量着玄奘,“居然是个外国沙门!”
“怎么样,很合适吧?”拿刀的强盗兴奋地表功道,“这可真是天神显灵啊!现在秋祭时期就快过去了,还不曾找到合适的人牲,再耽搁下去,天神就该发怒了。感谢圣河为我们送来这个模样端正的沙门,咱们就在这里把他杀了,用他的血肉祭祀天神,岂不是大吉?”
旁边的强盗纷纷点头称是。
“嗯,”摩沙法也点头道,“难怪昨夜卜得都是吉卦呢,这个沙门果然气度不凡,实是上佳的祭品。想来女神见到他也一定喜欢,到时定会赐福于我们。”
原来这些家伙是挑中了我来祭神!看来般若羯罗和锻金老人说得没错,他们果然遇到了一个拿活人来作献祭的教派,而且还专挑容貌端正的男子来献祭。
一念及此,玄奘便觉得有些好笑,这一路,他听说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神——善神、恶神、凶神、邪神,应有尽有,但是,像这样专挑男人的女神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玄奘这副臭皮囊既蒙天神抬爱,理当布施。只是诸位檀越若是为了祈求天神的赐福,这么做恐怕是南辕北辙,求福不得,反遭其祸啊。”
看着这个沙门一脸淡然的样子,摩沙法就不禁心中有气,冷冷地问道:“什么意思?”
玄奘道:“贫僧此番远来求法,跋涉千山万水,是要礼谒菩提树和须弥山,此外还肩负着求经问法、使佛陀的光辉流传东土的使命。现在法未得而身先被杀,虽是用以祭神,只怕也未必吉祥,檀越也该问问你们的天神,是否真有此意?”
船上同来的人,俱都点头称是,有几位已经开始哀告:“你们放过法师吧,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摩沙法哈哈大笑:“像祭祀这样的事情哪有不吉的道理?我们祖祖辈辈一直侍奉突伽女神,并因此获得女神的降福,从来就没有听到什么不吉的说法。何况昨夜还卜得难得的吉卦呢!你们要菩萨保佑我们,先问问你的菩萨能保佑你不死吗?”
“哈哈哈!”周围的强盗也都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鼓噪道,“你这沙门不要卖嘴,天神的意思我们难道不知,还要你这异教徒来告知我们?你倒是显示佛法呀!”
玄奘心中有些无奈,普通的强盗还能试着用佛理去感化,但是在这伙不可理喻的性力派教徒面前,佛法却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守在恒河岸边的密林中劫掠的目的,一是为了获得钱财,二是为了解决人牲来源,现在他们既已得到了钱财和人牲,那么其他人也就有了生还的机会。
玄奘的外表依旧如常,他指了指那些被捆住的人:“既然如此,玄奘不敢吝惜此身,但请诸位檀越高抬贵手,不要伤害同船的人。”
“也好,”摩沙法爽快地说道,“放了那些人也没什么。不过,得等到血祭结束的时候。”
玄奘松了一口气,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待戮。
摩沙法从玄奘身边走开,向同伴们问道:“值钱的东西都弄齐了吗?”
“还有几包。”几个教徒提着包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玄奘心头一紧,那正是他装经书的包袱!波罗奢森林的盗贼们只是把经文扔的满地都是,可眼下他们是在水上,菩萨保佑,可千万别把经书扔到水里去啊!
一个教徒走上前去,随手打开一只包袱,从里面拿起一叠贝叶夹,只略略翻看了一下,就随手抛到了船板上,又去解另外几只,见全是经书,不禁唾了一声。
不过,同森林里的强盗一样,这些性力派教徒们还是看中了那几层防雨的包袱皮儿和几件半旧的法衣,伸手一抖,原本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经卷就全部散落在甲板上。
太阳已经偏离了头顶,两名船工在钢刀的胁迫下终于将船靠了岸。
这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火球般的太阳把大地烤得滚烫,人们都躲在屋子里,四周围一个村民都没有。
教徒们把大船上的八十余人集中在一起,捆成一串赶下了水,一步步地走到岸上的丛林边,只将玄奘一人留了下来。
般若羯罗双手被缚,紧张地看着独自留在大船上的玄奘。
最初见玄奘被选中,他还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外国沙门,刚刚还说我般若羯罗符合标准,现在自己就被挑上了,因果啊因果……
但是痛快过后,他开始为这位与他同行已久的同修感到紧张,毕竟这是性命攸关之事,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看来,玄奘的神情很坦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面临绝境了吗?
同样看着玄奘的还有摩沙法身边那几个首领模样的教徒,他们面容肃然,不时地小声与他们的祭司商量几句。
“我看,不如就在林中找个空地进行祭祀吧,”一个人小声说道,“免得多生枝节,听说有的沙门会使法术,不得不妨……”
“这样最好,”摩沙法道,“你们多派些人手,砍树平地,再取水和泥筑个祭坛。”
“是。”几个教徒领命,下船而去。
这时,又有几个教徒手执绳索来到玄奘身边,欲将他捆绑起来。
玄奘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些散落的经书上,恳求道:“那些经夹是贫僧带上船的,请让我将它们带上岸好吗?”
“你这沙门怎么这么啰嗦?”一个教徒怒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还要这些经夹做什么?”
“檀越你这就不对了,”玄奘微笑道,“既然你们要将贫僧献祭给突伽女神,就该敬我如神,满足我的需求才是。否则岂不是对神灵不敬?你们就不怕我在突伽女神面前告你们无礼吗?”
几个性力派教徒不觉一愣,以往的“人牲”到了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吓得半死了,哪里还会这样跟他们谈条件?众盗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回头看着他们的白衣祭司。
“这些异教徒的书籍确实不该扔进恒河,”摩沙法沉吟道,“否则污了圣河,神灵会降罪的。”
“那么烧掉如何?”手下人问。
摩沙法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看了玄奘一眼,而这沙门此时也正用清净无染的目光望着他,黑色的双眸光彩焕然,令他不敢逼视。
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竟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慌乱,好像这沙门真的会到突伽女神面前告他无礼似的。
顿了一下,他终于无力地挥了挥手:“不必了。你们帮他包好,带上岸去,交给那个与他一起的沙门。”
“是。”教徒们赶紧答应。
玄奘松了一口气,合掌谢道:“阿弥陀佛,檀越一念善根,必有福报。”
摩沙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囔道:“英俊的家伙,嘴巴还挺会说,女神一定会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