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公主上了年纪,就不大穿。公主为人大方,很多年轻时候的衣裳都赏了人,或是干脆扔了。唯有那件中衣,公主舍不得,让我很仔细地收拾起来。……老侯爷没了。公主来了这里,特意嘱咐我将那件衣服带着,却不再穿。这个季节,平时公主歇息,都只穿**,唯有那天,特意要了中衣……”
而且还是从箱子底里特意拿出来的,一件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的中衣。
据孔嬷嬷所说,秦敏怀上祁佑年父亲的时候,穿的就是那件中衣。
当时,应该是秦敏与老侯爷最为恩爱的时候吧。
装殓秦敏的时候,其余的衣裳都是新的,唯有那件旧的中衣依旧留在了秦敏的身上。秦敏并没有留下相应的嘱咐,这是孔嬷嬷的自作主张,孔嬷嬷此时也跟祁佑年和纪晓棠坦承了出来。
“那么,祖母有没有说过,类似与临终嘱咐嬷嬷的话?”纪晓棠又问。
孔嬷嬷就又落了泪。
“公主只说,阿佑少爷和县主成亲,就是她为侯府做的最后一件事。还笑着跟我说,让我放心,就算是以后她走到我的前头,我也完全不用担心,都一切都有阿佑和县主。”
这句话,在当时看来是秦敏高兴之余,说的近乎玩笑的话,然而现在换个角度,何尝不是秦敏临终时给心腹的嘱托和安排。
纪晓棠和祁佑年问了孔嬷嬷许多话,孔嬷嬷都一一回答,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问。
然而,纪晓棠已经隐隐地感觉到,孔嬷嬷是知道了什么。
或许,对于秦敏的死,孔嬷嬷是最早起疑的人。
询问过了孔嬷嬷,祁佑年和纪晓棠心中都已经做出了判断。
秦敏和韩太后具体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交易,他们已经无从可知,他们只知道一件事,秦敏死于韩太后之手。
而韩太后竟然在秦敏死后,完全否认了指婚的事。
祁佑年和纪晓棠的亲事,应该是秦敏用生命换回来的。
“阿佑,我们一定要为祖母报仇。”纪晓棠轻声说。
“我们会为祖母报仇的。”祁佑年也轻声说道。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处。
孔嬷嬷就在旁边听着看着,这个时候就又落了泪。
有祁佑年和纪晓棠。秦敏死后也足可以安慰了。
“阿佑少爷,晓棠县主。公主已经过世,公主的意思,一定不希望你们为她报仇。公主一定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开心地活着。”孔嬷嬷就流泪说道。
“嬷嬷你还不知道,阿佑刚才进宫去见过韩太后了。”纪晓棠告诉孔嬷嬷。
孔嬷嬷面露惊讶。
“韩太后否认了祖母进宫为我和晓棠说亲,也否认了答指婚。”祁佑年接着说道。
“啊!”孔嬷嬷轻轻地惊叫了一声,“她、她怎么能!”
是啊。韩太后怎么能这么做,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嬷嬷,你准备一下,我就安排你离开。”祁佑年突然说道。
孔嬷嬷略一愣怔,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不,我不走。”孔嬷嬷很执拗,“我如果走了,不管阿佑少爷和晓棠县主安排的多天衣无缝,韩太后疑心大,都会怀疑你们知道了真相。那个时候。你们就危险了。”
秦敏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为的就是保护身边的人,还有纪晓棠和祁佑年。
孔嬷嬷也决定,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就留在这里,她要来杀我就来杀好了。公主没做完的事,我替公主做完。”孔嬷嬷柔和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孔嬷嬷自幼就在秦敏身边服侍,所以直到今天,还是习惯地称呼秦敏为公主,称呼秦敏的丈夫为侯爷。
至于秦敏没有做完的事情,自然是粉饰太平。不是出于懦弱,而是出于慈爱。
纪晓棠和祁佑年都说服不了孔嬷嬷,两个人劝的急了,孔嬷嬷干脆就说要自杀殉了秦敏。
纪晓棠和祁佑年交换了一个眼色。只能无奈地点了头。
“嬷嬷一定要好好保重。”纪晓棠离开之前嘱咐孔嬷嬷,“嬷嬷也希望能亲眼看到那一天不是吗?”
纪晓棠并没有说明是哪一天,但是孔嬷嬷都明白。
孔嬷嬷重重地点头。
这就是约定了。
纪晓棠从敬慈庵回到馨华堂,她不得不重新考虑面临的问题。
没有了秦敏,韩太后颁旨让她进宫,她就只能进宫。
这就是现实。
祁佑年自然不肯。他已经能预感到,如果纪晓棠进了宫,那么两人此生就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威武侯府赫赫战功……”祁佑年是想用威武侯府数代的功勋,向韩太后和隆庆帝求一个纪晓棠。
秦震第一个就不赞同:“不可如此。”
秦敏的例子就在前头。
“如今朝廷用人之际,太后和陛下不会自毁长城。太后和陛下不会动阿佑,不会动威武侯府的人,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动纪家,不会动晓棠。”
如果祁佑年孤注一掷地去这样请求,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
纪晓棠会死。
或许不会像秦敏那样无疾而终,可是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意外,可以置人于死地。
秦震不允许祁佑年将纪晓棠置于这样的险地。
祁佑年明白过来,当然也不愿意这样做。
“那可怎么办?”祁佑年的目光落在秦震的身上,“四哥……”
如果秦震肯帮帮他们呢。
“阿佑,晓棠,不是我不肯帮你们。”
秦震并不愿意成全祁佑年和纪晓棠,退一步说,就算是他愿意成全,也成全不了。
秦敏就是例子。
韩太后看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纪晓棠当做一枚棋子,牢牢地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我进宫去。”纪晓棠突然说道。
不仅祁佑年吃惊,秦震也吃惊。
“晓棠,你怎么能进宫!”祁佑年不仅担心纪晓棠进了宫之后,两人再无法在一起,他还非常担心纪晓棠在宫中的人身安全问题。
秦震则是吃惊,他不认为纪晓棠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纪晓棠没有理会秦震,而是耐心地安抚祁佑年。
“阿佑,我不进宫,就是抗旨。韩太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我,处置我的家人。”所以,她只能进宫。“进宫之后,我会见机行事,或许还能为我们求得一线生机。”
劝服祁佑年很难,但是纪晓棠最终还是做到了。
秦敏的灵柩还在敬慈庵,还有许多事情要祁佑年去处理,纪二老爷亲自派人,送了祁佑年回去敬慈庵。
秦震没有和祁佑年一起走。
“晓棠,你是怎么想的?”秦震问纪晓棠。
“王爷,我还能怎么想。”纪晓棠笑,然而并无丝毫欣喜的意味。“形势比人强。”
其实,秦震也知道,纪晓棠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进宫这一条路可以走。
“阿佑未必肯接受事实。”秦震略顿了顿,才说道。
“慢慢的会接受的,而且,或许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秦震都有些不忍心了。
“晓棠……,并不是我不肯帮你。”
“我知道。”纪晓棠并不是虚词,她是真的这么想,“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阿佑,我、王爷……”
还有秦敏。
秦敏是个热爱生活,且身体健康的老人家,如果能活着,她又怎么肯轻易赴死。秦敏也是身不由己,她选择了对于威武侯府,对于祁佑年和纪晓棠来说,最为有利的一条路。
纪晓棠也要选一条路,对自己最为有利,且能将仇人一步步推上死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