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一通猛药下去,能管多少年,张公也是心中没底。直白点说,老夫此来荆襄主持大局,也是要扶持些许可造之材。之前葛氏、诸葛氏为总督府所用,其中投机意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坐在下首的四个青少年都是一愣,他们既然被称作“四龙”,自然也是脑子反应不满。
更何况,其中两个还在武汉求学过,论起来,喊张德一声“先生”,资格也是够的。
最近几年张德在一线主持教育已经很少,属于“张公门徒”的学生,往后只会越来越少。
而最早张德带的几届,如今在武汉官商集团中,都有着超出本身阶层应有的前途。哪怕是被李皇帝、长孙皇后抓壮丁过去用用,最少也是个“稼穑令”,在贞观朝,属于含金量极高的天子内臣。
所以很有可能贞观二十五年听过张德讲课的学生,就是最后一届“张公门徒”。到今年贞观二十六年,毕竟已经是湖北总督,而且又有大量的新式教师诞生,一线教学活动基本上可能性不大。
从这个角度来看,薛仁贵哪怕因为“最后一届”这个身份,也要“折节下交”一下蔡行的子侄,尤其是蔡二郎和蔡三郎这两人。
“惶恐大可不必。”
薛仁贵面带微笑,对蔡二郎和蔡三郎道,“老夫先行前来荆襄,便是总督之先锋官,荆襄定则湖北安。只要荆襄平稳,总督施政也就放心大胆。二十六年若能兴办学校工厂,便是成果颇丰了。”
“惭愧……”蔡行再度起身,躬身道,“此来薛少监这里,便也只是想着兴办学校一事。旧年襄州有意效仿武汉,兴办新式小学,奈何最终不了了之,但有京城教授、博士,也多是与‘名士’清谈,至于正务,却是大多败坏。”
说到这里,蔡行有些可惜,喟然一叹:“早年若是跟进武汉,又岂会到了这般田地,落了这般下场?”
谷城蔡氏的生存法则,很是使用进步理念。未必有多么的不落人后,但最少是不会被人落下,维持整个家族的前进,那是肯定够了。
荆襄老世族之中,有识之士并不缺少,但是面对武汉的崛起,最终有识之士也是无休止地陷入内耗之中。结局就是被一群不自量力的蠢货带到沟里去了,即便想要挣扎出来,血脉家族的特殊性,又逼迫得他们不得不为家族继续尽力。
这种无奈无解,才造成了原先的荆襄老世族,彻底地被时代抛弃。
而谷城蔡氏,一直都是笨办法,硬要总结一下,无非是安稳做事,认真做人。
恰恰是这种素质,这种原则,才获得了薛仁贵的青睐,甚至很有可能是张德的中意,只是内情如何,蔡氏自己也未必知道。
“旧年故事,不必伤感。那些冥顽不灵之辈,老夫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张公那里,论迹不论心。”
“不知总督可有示下?”
蔡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蒙学、小学诸事,本就是要启用荆襄之人。蔡氏可先行准备,前往武汉培训之后,便可着手建设新式学堂诸事。此间事物,民部、教育部皆有出力,蔡氏不必担心吃力不讨好就是了。”
具体到政策是如何,薛仁贵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他不方便说。既然决定扶持谷城蔡氏,那就是让他们顺理成章地做个典型,政策布置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跟他们说还是不说,都没有区别。
“啊!这……只怕蔡氏承受不起……”
原本蔡行此来,就是想着能做事就做事,不能做也没关系,表明态度才是重点。
只是万万没想到,来了之后,才发现居然是要扶持他们蔡氏。蒙学、小学再差,在武汉那里,也是有编制的,一个蒙学、小学的校长,待遇比照流外一二三等。
荆襄是多大地盘,得有多少蒙学、小学?多了不敢说,二三十个总归是要的吧。
按照武汉惯例,说不定一个学校就有三个左右基本编制,那就是小一百的吏员缺额。
而现在薛仁贵却告诉他,让他们蔡氏赶紧先去武汉培训?
以荆襄地面现在的人才库,谷城蔡氏不能说独一份,但也绝对算是“巨头”,出几十个教书先生,没有太大的难度。
这真要是让谷城蔡氏出二三十个甚至更多个正牌吏员,那是多大的能量?
蔡行说承受不起,绝对不是在客气,而是真的有点怕。
只不过,薛仁贵却是笑呵呵道:“蔡夫子宽心就是,张公说你们承受得起,那你们就承受得起。蔡夫子自称承受不起……那是说了不算的。”
“……”
“……”
“……”
蔡氏父子叔侄五人都是一时无语,这么粗暴的方式,果然是如雷贯耳啊。
偏偏蔡行还不能反驳,只好叹了口气,又一次躬身行礼,然后道:“蔡氏尽力便是,还望薛少监多多监察。”
“老夫是警察,不管这些个事体。待蔡夫子出了成绩,自有教育部前来考评。”
一听教育部来考评,蔡行就更加紧张了,他陡然明白过来,这荆襄经历这一次大动荡,本来就是要迅速搞个典型出来。
而他们,大概是赶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