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的卖身契,沈月尘特意留在了手里,没有撕掉也没有毁掉。
毕竟,只要有这样纸在,曹氏就还算是朱家的人。
朱滢的表现,让她再一次地心软……也许,等到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曹氏还有机会回来,最起码等到朱滢出嫁的日子,她会破例让曹氏亲眼看着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曹氏悄无声息地被送出了朱家,她没再挣扎,也没有再反抗,只是安安静静地走了。
傍晚时分,沈月尘再哄睡了朱滢之后,来到外间,望着许久未添香火的观音像,突然对着身边的吴妈发问道:“妈妈,您觉得我是不是变了?”
吴妈见她心思沉重,正想要宽慰几句,待见她这么问,不免诧异道:“小姐怎么这样问?”
沈月尘抿了抿唇角,似是在笑自己“我觉得我变了好多。”
吴妈隐约明白了几分,只道:“身份在变,周围的环境也在变,小姐如何能不变?”
沈月尘缓缓跪坐在蒲团上,让翠心给她点了三支香,然后静静道:“我从前只觉得自己能忍,却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这么狠……”
近来发生了不少事,不管是长房还是二房,多多少少,明里暗里都和她有所牵连。
看见别人操心受罪,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沈月尘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吴妈闻言,伸手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似是给她安抚和鼓励道:“在老身看来,小姐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请小姐把心放宽,您从没有真正地害过人,只是她们自己犯错在先,给了您机会而已。”
沈月尘感受到了吴妈给她的力量,可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今儿的事,是我伤了滢儿,是我太残忍了。”
吴妈连连摇头:“残忍的不是小姐您,残忍的是现实。滢姐儿那么小,都能明辨是非黑白,可见,小姐待她的好,她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上。老身知道她没有撒谎,老身也知道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同样的一件事,若是换成别人,恐怕只会做得更狠,更绝。”
吴妈是沈月尘最信任和依赖的人,此时此刻,有她的安慰在,实在是一件让人觉得舒心的事。
“妈妈,您总是这样疼我。”沈月尘回握住她的手,略带感慨道。
吴妈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手握住她的手,温和道:“眼前的困境,已经迎刃而解了,小姐该多huā点心思在自己的身上了。”
沈月尘轻轻点头:“是啊,我该为腹中的孩儿收收心了。”
短短两天不到的功夫,西侧院就彻底清净了下来。
没有了那些不受宠的姨娘,婢仆们的工作也轻巧了不少。
但虽然工作少了,却没有人敢真正的偷懒。
经过这件事,下人们对大奶奶沈月尘更多了几分忌惮。不是害怕,而是畏惧。
只要她一句话,任何人在一夜之间,就可能卷起铺盖卷离开朱家,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原本因为儿子媳妇的事情,而整日心烦的柴氏,待听闻沈月尘的所作所为,只觉既意外又荒唐。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她这么一闹,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觉得咱们朱家小气吝啬,连个姨娘都养不起。”
朱峻闻言,并未搭碴儿,只是闷头喝着茶水。
他和柴氏成亲多年,身边也只有两房姨娘而已。
柴氏虽不善妒,但个性要强,心里容不得人,所以已经好几年没有给他的身边添人了。
柴氏借着沈月尘打发姨娘的事情,说了好些风凉话。
朱峻听得多了,不免出声道:“你若是真心大度的话,那明儿得空,替我参谋参谋,再在身边添几个新人好了。”
柴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却不露声色道:“怎么?二爷心里有什么中意的人了?”
朱峻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没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只要你给我随便挑两个也行啊。”
柴氏听了这话,心下稍松,随即语气不悦道:“家里这会乱糟糟的,二爷还有这个兴致呢。儿子刚要休妻,父亲就急着纳妾,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朱峻只觉她这话说得不老实,明明是心里不愿意,还何必拿儿子的事情来做借口。好在,他现在也没有那份闲心,不过是借着由头,故意逗她而已。
一提起儿子,柴氏就觉得自己满脑门的官司,心烦意乱的。何家的人就快到了,事情终究要摆在台面上了,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实在太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