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夜晚的星空被霓虹灯光笼罩,从酒店露台向下望,城市被星海般的光点覆盖,在更远的地方,维多利亚港两岸交相辉映,繁华堂皇。
海风从远处的高空掠来,瞬间拂起方谨的头发和衣领,他手指上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各个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租住狭小的蜗居,乘着拥挤的地铁,每天为了一日三餐搏命奔波;也有人坐拥半山豪宅,享受豪车游艇,轻而易举一掷万金,过着人人称羡的上层社会名流生活。
方谨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里应该算一个比上不足,比下又有余的阶层。他不像顾远那样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包养个小明星能甩几百万,被人请去赌场动辄一把输赢七位数;也不像很多人玩命加班,辛苦工作,拿着菲薄的薪水养家糊口还整天担心被炒鱿鱼。
他有学历有能力,有专业背景,有待遇优厚的工作,在大部分人眼里应该都是非常值得羡慕的了。
然而那都是怎么来的呢?
方谨眯起眼睛,带着深深的自嘲想自己如果没有进顾家,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情况。他也许会被高利贷卖到不堪入目的地方,那种年龄的小男孩可能被折磨一两年也就死了;也许高利贷放过他,他被警察送到社会福利院去继续上学,最好的结果是读到高中毕业出来打工,在超市找个搬货或酒店侍应生之类的工作,倒也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方谨心里还微微动了一下: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
超市运货工也可以一步步升迁到仓库主管,酒店侍应生干得努力说不定还能当领班呢。
方谨抽了口烟,微微咳嗽起来。
要不然再逃一次吧,他略带酸涩又随意地想。无声无息什么都不带的再逃一次,永远不回顾家也不见顾远,逃到哪个十八线小城市旮旯角落里去当超市搬运工,好好工作勤奋努力,保不准真能升职成超市小主管,也算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成功逆袭了。
他这么想着,不由笑了起来。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大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方谨?”
顾远就穿着卧室里的背心长裤走上露台,似乎有点讶异地看着他:“你在抽烟?”
方谨懒洋洋道:“顾总。”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混乱听着不对劲,定了定神起身道:“顾总。”
顾远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第一声顾总听着确实不对,他仔细一看,只见阴影中方谨斜靠在躺椅上,脸色苍白得可怕,这个侧过身来的姿势显得腿特别长,身体线条也削瘦得格外明显。
顾远心跳快了半拍,随即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躺回去,自己随便在另一张躺椅侧边大马金刀的坐了,问:“晚上吃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谨沉默片刻,慢慢道:“顾总,我和您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问这种话的关系……”
顾远刚才走来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的状态很脆弱,却没想到拒绝的姿态却又如此强硬,一时倒有点意外。
“那我们总能算是朋友吧。”他反应也很快,立刻反问:“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连朋友都不想做吗?”
“……”
“在想什么呢?”顾远放缓语气问。
“……也没什么。”方谨淡淡道,似乎终于放弃了争论:“就看到那边办公楼好多还亮着灯,在想这世事真是不太公平了。有人为一日三餐辛苦奔波,有人就能像你我一样吃喝不愁,所以有点感慨而已。”
“香港的确是个容易让人产生这种感想的地方,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吧,硬要说我还羡慕世界首富呢,凭什么人家有几千亿我就没有?”
方谨笑了起来,这笑意在他清澈的眼底显得非常柔和:“这不能那么比。”
“那拿我身边的人比,你以为我和顾洋之间就完全公平?”顾远冷笑一声:“凭什么他花天酒地斗鸡走狗,就不用担心被父亲背后抽冷刀子?凭什么他妈活着,从小到大净给我添堵,而我妈偏偏就死了?”
方谨微微一怔。
半晌他微皱着眉头问:“顾夫人的事……您还是很介怀吗?”
“——这种事当人儿子的谁能不介意!”
顾远说这话的语气很重,或者说是方谨为他工作以来听到的最重的口气。
方谨的心毫无预兆地沉了下去。
但紧接着,顾远似乎又觉得不该在方谨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便转而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还羡慕你呢。”
方谨勉强压抑住刚才内心的不安,“嗯?哪里羡慕?”
边上没有回答,方谨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顾远已站起身,走到自己这张躺椅边,继而半跪在地上。
这个姿势让他和半躺着的方谨视线平齐,夜风中他英俊的面孔深情而专注,远方绚烂的星海全数映在眼底。
“我羡慕你有随时拒绝我的权力,羡慕你现在就把我的心思捏在手上,可以随意把玩,想伤害就伤害,想抛弃就抛弃。”
顾远顿了顿,看着方谨一字一句道:“连我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从心底里羡慕你。”
方谨怔住了。
他们久久对视,仿佛头顶浩瀚的夜空和脚下喧嚣的城市都化作无形,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人,呼吸和体温都缠绕在一起。
方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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