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过明天了。”
叶冬擦了擦眼角的泪渍,淡淡一笑,道:“苟老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位樵夫被凶兽追杀到悬崖边,他荒不择路逃下了悬崖,好在挂在了一棵树上,他向下看是万丈深渊,向上看是恐怖凶兽,左右是死路一条,好在树枝上有许多蜂蜜。他很开心,因为他最喜欢吃蜂蜜。凶兽想凶任他凶,反正这一刻不妨碍他吃蜂蜜就行。”
苟寒山也笑了,举起酒杯,凑近唇边,就着血水,一饮而尽。虽然那酒水碰到伤口给人一种火烫的感觉,但在此时的味道就如蜂蜜一般。
“再来一杯!”
叶冬伸手触碰着找到了空杯子,将之倒满。
苟寒山连饮三杯。
“是我连累了你。”叶冬也饮了一杯,道:“与兽人族通商的事情始终是有些冒失了,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可能弊大于利。”
“叶冬小友不要自责,那不过是一件鸡毛小事,今天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的,因为老夫是恩师的弟子。恩师待我不薄,如今身陷囹圄,做弟子的不能救他,又怎忍再去害他?”
“我明白。”叶冬点头,道:“我想救你。”
“千万不要,你救不了我。你快走吧,现在就走,兴许天后不一定会杀你!”苟寒山将叶冬用力一推。
叶冬被推倒在地。
“一刻钟已到,再杀一人!”甲士的声音像死神发出的一般,回荡在整个广场。
……
师宝相将棋子收入盒中,道:“安泰,你坐吧,就坐仲道边上。今天叫你过来当然不只为下棋。我看这几天仲道心情寡欢,所以叫你过来劝解劝解。”
“嗯。”安泰点头坐下,师仲道的事情他是清楚的,那日在太子府的事情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也是他自己一直无法解开的心结。
“丰安商号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打听过了,叶冬这个人应该来自己神兵山庄无疑。安泰你最近的遭遇与仲道有些相似,不过你比仲道好些,没有因为一次小小的打击而变得消沉。其实也大可不必,凡事有我师宝相在。你要与仲道相互扶持,早日从失败的阴影中起出来。”
本来安泰这样的小子是绝对入不了师宝相的法眼的,更加不可能花这么多时间与他语重心长地讲这番话。但是一把扫帚,一卷手纸都有用得着它的地方。近日,师宝相看自己的儿子意志愈来愈消沉,实在于心不忍,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在师宝相看来,安泰这样的人像是野地里的小草,而仲道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他希望师仲道能向安泰多学一些,不至于被眼前这小小的挫折击倒。
“安泰明白。”自从安定坤死后,其实安泰也心灰意冷了许久,直到师宝相来找他,他才觉得自己还是能有些作为的。
“少年人血气方刚,常常喜欢与人争一时高下,其实全然没有这种必要。真正高明的人往往喜欢隐忍,有些先贤在人前故意被人折辱,示敌以弱,在最后关头一举战胜敌人。就拿我来说,在朝中三十多年,所受过的折辱数不胜数,一路走来跪过的人,鞠过的躬,数都数不过来。但那又如何,如今我师宝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理朝纲,下抚黎民,才是真正的赢家。”
“左庶长说的有道理。”安泰听得动容,他原也以为左庶长是高高在上的,其实谁都有最卑微的时刻。
“记得我刚入朝堂的时候,受苟寒山百般欺侮,说我的政见太过激进,将来必定误国,让我跪在中枢院门口好好反思,所有人从我身边路过时,都会停下来围观,有人甚至还故意踹上我一脚。”
师宝相续道:“那个时候我发誓一定要扳倒苟寒山,人生也真是讽刺,没过两年天后便重用了我,并让苟寒山下野了。我以为自己赢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三十多年后,天后竟会重新启用苟寒山。所以说世事无常,荣辱得失都只是一瞬间。你们还年轻,失败就失败了,不要想太多。”
师仲道手中一直在拨弄着棋子,他是聪明人,这些天一直也在劝解自己,但总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太子府的那夜让他丢尽了脸面,他不知道往后再遇到叶冬该如何面对。
此时走来一个小厮,向师宝相拱了拱手。
“那边怎么样了?”师宝相所说的那边当然是朝天门外的广场上。
“苟寒山那老头也真是有骨气,誓死不从。全家上下被斩了四十多人,他竟连眉头不皱一下。”
师宝相眉头皱了皱,虽然早有预料,但心情还是有些复杂,道:“如此说来苟寒山是真的想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错,苟寒山此次应该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了。”
“有人给他送行吗?”
“有倒是有一个,是一个盲眼少年。”
“盲眼少年?”师仲道一惊,“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听苟寒山唤他作叶冬小友。”
“叶冬!”师仲道心头猛得一颤,原本像死水一般的心绪顿时沸腾了起来。
“是他们两个害我丰安商号的,没想到他们的交情如此之深。”安泰心惊,“这么说他们两个今天都得死?”
师宝相嘿嘿一笑,道:“世事就是这么难料。仲道、安泰!振作起来,神国将来的天下是你们的。”
师仲道闭上了眼睛,他在想,如果叶冬真的死了,也许这一页可以就这样翻过去,再也不用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