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剥蒜捣蒜兑水,就着还不到晌午把澄清的蒜汁喷到了桃枝上,碧青才算放了心,这个法子是跟卖花的人学的,卖花的这么干是为了剩下农药钱,这个时候没农药,也只能用这个法子治了。
碧青跟着忙活到晌午,在王大娘家吃了晌午饭,见外头日头正大,就想晚些再回王家村,再说也想看看蒜水的效果,闲着也是闲着,叫王大娘找了些草纸来试着糊桃袋儿。
一听说碧青正在王大娘家糊桃袋儿,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一屋子人,几乎能来的都来了,老的小的都是女人,唯一一个男的就是一直想找机会跟碧青商量事儿的崔九。
王大娘家的屋子收拾的极干净,炕上铺了一张芦席,晚上放上枕头一趟,就能睡觉,天热了,这样睡凉快,怕碧青不惯特意垫了一床厚厚的褥子,碧青见那褥子簇新,上头的木樨花好看的紧,上月里听娘说,定山大哥说成了媳妇儿,王兴娘做的大媒,王兴娘的侄女儿,临山屯的人,身子壮实,手脚勤快儿,就是年纪大了些,过年就十九了。
碧青听她娘说年纪大的时候还以为三十了,一听才十九,愣了半天,心说十九算毛大啊,可想想自己这还不到十五呢,都成亲两年了,十九是有点儿大,这里毕竟不是现代,人均寿命低,女孩儿老早就嫁人,十四五就生孩子,不到三十就有当奶奶的了,能活到五十那都算高寿,十九没嫁人的姑娘,就成老姑娘了。
碧青一见就猜着不定是王大娘给定山大哥预备着娶新媳妇儿铺炕的褥子,折起来放到一边儿道,大娘,碧青是您瞧着长大的,什么苦没吃过啊,哪会如此娇气,再说如今天热,坐席子上才凉快呢,您帮忙忙活了,赶紧打一盆糨子来,我教大家糊桃袋。
王大娘一听忙往外走,不一会儿打了一盆糨子端过来,碧青已经把桃袋折好了,碧青没糊过桃袋,却糊过梨袋,家乡出产鸭梨,糊梨袋是家家户户都会干的手工活儿,旺季的时候,全家老小齐上阵,忙上一个月,能有不少收入,也是孩子们赚零花钱的法子。
很简单,折起来糊上,下头留着防水口就成了,用的时候,撑开套进去,捏着敞口往两边折着扎紧就行,现代大都用报纸或者专用纸,这里没报纸就用草纸代替应该也可以。
乡下的妇女姑娘大都手巧,看碧青糊了两个,差不多就会了,七嘴八舌的问碧青什么时候开始糊,碧青应着明儿一早就让小五去县城买纸,大家伙才散了,屋里也清净了,崔九终于找着机会忙跟碧青道,我说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儿啊,到底挪不挪桃林,王大娘一见两人有话说,磨蹭一会儿才到外间屋坐着去了,没出去,里屋的帘子也撩的老高,外间屋的门更是大敞着。
碧青知道王大娘这是为自己好,这时候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崔九一个年轻男子跟自己单独在屋里说话,的确不妥当,想到此,说了句热,没搭理崔九,站起来往院子里搭的凉棚里坐着去了,崔九也追了出来。
王大娘忙搬了两个板凳过去,又舀了两碗荷叶茶放到桌子上,才放心的坐到棚子门口做针线。
崔九着急的道:“你倒是怎么想的啊,真打算急死我不成。”
碧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比我家猪圈里的猪都蠢。”
崔九不乐意了:“咱说正事儿呢,不带这么骂人的,我怎么笨了?”
碧青瞥了他一眼道:“我记得谁说过我疯了,说什么房子能卖一千两……”
崔九嘿嘿笑了两声:“得了,我承认我是猪还不行吗,咱现在别扯这个成不,赚钱要紧啊。”
碧青渴了口茶道:“你前头说的是,京城里的两进的院子也就值二百两银子,凭啥咱穷山沟里的房子就卖一千两呢。”
崔九不干了:“咱这可不是穷山沟,是世外桃源,是仙境,一千两都卖便宜了,咱得第二期得涨价,就跟普惠寺那些铺子似的,价高者得,谁出的银子多,咱就卖个谁。”
桃源?碧青哼了一声:“要是光秃秃的没了桃花,还算个屁桃源啊,之所以房子能卖这么高的价儿,就是因为桃源这个噱头,没了噱头,你十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谁吃饱了撑的跑山沟里头来住。”
崔九挠挠头,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儿了,那个效果图上之所以被别人称之为仙境,就是因为这片铺陈在山脚下如烟如霞的桃花,才使得隐在其中的宅院如同仙境,要是把桃花砍一半下去,立马就会大大失色。想到此不免有些遗憾。
碧青看了他一会儿道:“算着莲花山这三期的工程跟普惠寺那些铺子所得的利润你我对半分,也相当可观了,你一个没开衙建府的皇子,要这么多钱花的过来吗?”
崔九道:“钱是好东西,没钱说什么都没用,故此,自然是多多益善,你甭说我,你不也一样,你家一共才几个人,瞅你这折腾劲儿,恨不能我大齐的银子都让你赚了才好呢。”
碧青气乐了:“既是你家的银子,回京去当你的大爷得了呗,跟我这儿瞎掺和什么,”
崔九嘿嘿笑了:“我替大郎看着你,我可瞧得真真儿,杜子峰那小白脸没按好心,回回见了你都往前凑,出于合作伙伴的立场,我提醒你一句,别跟那小白脸走太近,那小白脸儿不是个善茬儿,杜老头外头养的儿子,能进相府认祖归宗,成了正儿八经的相府少爷,没点儿心机手段能成吗。”
碧青挑挑眉:“我倒不知道你这个堂堂皇子竟如此八卦,连人家的私事都一清二楚,再说你算那根儿葱啊,用得着替大郎看着我,跟你撂句实话,老娘是不想出墙,要是真想出,就算你是你老子也管不着。”
“你,你这女人,□□,大胆,不要脸,良家妇人红杏出墙就该侵猪笼。”崔九一蹦三尺高,仿佛碧青给他带了绿帽子似的,气的脸都红了。
碧青发现自己挺恶趣味,跟这小子吵这种毫无营养的嘴架,看着这小子被自己气的跳脚,心里就觉特别爽。
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崔九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才开口道:“有功夫在这儿瞎嚷嚷,还不赶紧操持着进砖瓦木料,房子盖起来,钱才能到手,桃林这边儿,普惠寺那边儿,这是多少事儿,还不够你忙活的吗。”
崔九一听也没工夫生气了:“我今儿进京,三天后回来。”撂下这么一句就跑了,碧青猜着他是找人去了,之所以选择崔九可不光是因为这小子的身份,还有他背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就算他这个九皇子年纪还小,上头不还有太子呢吗,太子爷一句话,可比什么都有用。
碧青忽想起刚崔九提起的杜子峰,自己跟杜子峰是该远着些了,自己心里毫无龌龊,可就怕别人多想,尤其蛮牛的性子直,回头真误会了就是□□烦,好日子刚开始呢,自己可不想找麻烦。
崔九一路马不停蹄的进了进城,直接往东宫去了,太子哥管着工部,手下有的是人,自己要俩帮手应该不难。
太子慕容湛正在收拾园子里的番薯,番薯长得很好,活力十足的番薯藤,顺着地垄攀爬的到处都是,慕容湛记得小九说过,番薯藤能吃,味道还不错,好几次想让膳房做些尝尝,又怕耽搁了番薯的收成,没舍得动,这不只是一园子番薯,这是能救深州百姓命的良药。
想着小心的拨开番薯藤把瓢里水浇了下去,生怕碰折了。
崔九进来就见太子哥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一园子番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几步过去,接过太子手里的水瓢丢到一边儿,提起水桶,哗啦一下就浇在了地里,太子想拦没拦住,忙低头去看,却被崔九扯到了外头道:“太子哥,这是番薯,用不着这么伺候,不用怎么管,还有不用这么费劲的浇水,在前头挖一条小沟,留下放水口,需要浇水的时候,把水倒在沟里,自然而然就流进地里去了。”
太子愣了一会儿没明白,崔九只能进屋去找了纸笔出来,想着大郎家田里的样子,画了一副简易图,递给太子。
慕容湛拿着图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精妙无比,若是大齐所有的农田都用这样的法子灌溉,只要在有水源的地方建造一架水车,就会把水源源不断的送进田里,如此可大大省了人力,需尽快招募谋士好好研究,完善之后,上报父皇,着司农司下到地方上,督建此事,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想到此,吩咐苏全把自己的谋士都找来。
等着太子腾出空来,已入了夜,苏全进来换茶的空,低声回禀:“九爷还在外头呢,说是有事儿要跟太子爷说。”
太子这才想起来,从书房出来就见老九坐在廊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不知想什么呢,连自己在他旁边儿坐下都发觉,太子摇摇头,咳嗽了一声:“想什么呢,衣裳都没换,什么要紧的事儿,值得这么着。”
崔九这才回神:“太子哥忙完了?”
太子摇摇头:“深州大旱未解,数万黎民嗷嗷待哺,北境的胡人蠢蠢欲动,屡有劫掠杀人之事发生,我大齐如今内忧外患,父皇夙夜忧叹,哥是大齐的太子,又怎能置身事外。”
说着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了,说说你的事儿,怎么从冀州府跑回来了,不是送了信儿回来,说要在冀州府待一阵子吗?”
崔九点点头:“是要待一阵子,这次回来是想求太子哥给我找几个帮手,我有大用。”
太子好奇的道:“什么帮手?你要帮手做什么?”
崔九:“我得盖房子,盖很多房子。”说着把特意带回来的莲花山跟普惠寺的效果图拿了出来,拽着太子进屋,叫苏全拨亮烛火,把图摊到案上。
慕容湛看到效果图就是一愣,从不知道大齐还有如此堪称世外桃源之地,缭绕于山脚的桃花林,苍松翠柏,山溪清流,尤其武陵源,跟陶公的桃花源记,更不禁让人向往,哪怕自己有那么一瞬也想住进这片世外桃源里去,过一过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生活。
还有这个难道是普惠寺?太后隔两年便会去普惠寺礼佛,自己没少跟着去,故此对普惠寺很是熟悉,却记忆中的普惠寺远没有这么大,而且就算扩建,如此大的工程,怎会落到老九手里,净远大师虽是得道高僧,却并非不理俗事,想到此疑惑的看着崔九。
崔九知道太子哥疑惑什么:“太子哥您可别以为我是胡说八道,这些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干的,是大郎媳妇儿的主意,您也知道大郎媳妇儿买了间河县莲花山附近的一百亩山桃林,顺道就盖了点儿房子,跟弟弟合伙,赚点儿小钱儿使唤,至于普惠寺,知道皇祖母诚心向佛,我这是想尽尽孝道,才帮着普惠寺扩建,可是一文钱都没收,还得帮着老和尚修缮弥勒殿。”
太子一愣:“扩建寺庙修缮弥勒殿,没一两万银子是绝对不成的,你一文钱不收,哪来的钱,莫不是回来找我要银子的。”
太子一想平白无故多了一两万的窟窿,头都疼了,以前自己也没少给老九填饥荒,可那都是小钱,这一两万银子,就算自己是东宫太子,也没地儿弄去。
崔九嘿嘿一笑:“太子哥您别为难,我不是要银子来了,扩建寺庙修缮大殿的钱我有,如今差的就是人,您给我找几个妥帖的人,帮着弟弟把这事儿干成了,以后太子哥就再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有银子?你哪儿来的银?”慕容湛不信。
崔九道:“这个太子哥就别管了,反正弟弟没偷没抢,都是正经来的银子,您就帮我找几个帮手就成。”
慕容湛被崔九磨得,倒是想起个人来,就是前将作监的掌判监事陆明钧,因私自贪了一百两银子被下属高发,后自己查明是因其母之病需百年人参,监事的俸禄微薄,陆明钧才起了贪污之心,虽触犯国法,却其情可悯,自己怜他出于孝心,只罢免了他的官职,责令其退回银子,此人是个全才,又任将作监掌判监事多年,若是能一展长才有所作为,也免得荒废了一身本事,故此,跟崔九推荐了此人。
崔九眼睛都亮了,将作监都是些什么人,没有比自己最清楚的,大到皇城里的宫殿,小到各衙门官署,可都是出自将作监那些人之手,有这么个人,别说盖房子,修寺庙,就是盖玉皇大帝的宫殿都成。
叫旺儿去扫听了陆明钧家住哪儿,这小子机灵,不光扫听到了陆明钧家在哪儿,连人家里什么样儿都摸清了,跟崔九道:“爷,陆明钧家可都快揭不开锅了,本来老娘就有病,贪银子就是为了给老娘治病的,这官儿丢了,赔了银子,家里就什么都不剩了,两口子带着个十岁的儿子,病歪歪的老娘,外城的棚户区住着呢,爷这会儿给他找个糊口的差事,可算救了他一家子的命,还不对爷感恩戴德的。”
崔九一听,二话没说先去药铺里买了根老人参叫旺儿捧着,兴冲冲的去了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