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让她上来。”久违的鬼夫子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激怒了鱼非池,她停了一下脚步,然后疯狂地奔跑起来。
奔跑着过了索道,过了无为山的大门,过了宽大的广场,过了南院,北远,过了一个又一个空着的课室,过了艾幼微的房间,像是穿过了她十年的生命,她回到了起点,来到了一切开始的源头。
藏书楼。
鬼夫子站在藏书楼门口等着她,十年不见,他未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鹤发童颜,只是眉眼见哀愁。
二人对立,久久无话。
风雪在二人之间飘过,鱼非池再也不会过去跟鬼夫子嬉笑调侃,好似那风雪带走了他们之间往日的所有情份。
“让开。”鱼非池说。
“七子下山,不得传召,不可上山,鱼丫头……”
“闭嘴,你没资格这样叫我。”鱼非池打断他的话。
有资格这样叫她的人,已经死了,死之前还跟自己说,他们救的是游世人,不是自己,救的是这天下,不是鱼非池,他们早就死了,鬼夫子不够资格,哪怕他是这世上逆天的存在,他也没资格。
鬼夫子神色微滞,似是伤感,他可喜欢鱼非池这丫头了,可是这丫头,好像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鱼非池推开鬼夫子,上楼。
以鬼夫子的武功,他甚至只有动一根小手指,就可以把鱼非池震飞,但他却觉得,鱼非池那一推,他无力抵抗,由着她跑上了无为学院藏书楼七楼。
七楼,七楼,长命烛,七盏长命烛。
无为七子,十年之期,长命烛灭,七子命止。
七楼。
要去七楼。
她一路疯跑而过,只听得见“咚咚咚”的脚步声,急切,短促。
五楼的时候,她停了一下,以前上课,总是在这里的,七个人胡闹成一团,鬼夫子提着戒尺就打,你护着我我护着你,个个都是一袭白衣,干净无暇,哀嚎一片,也笑声清脆。
窦士君大师兄总是无奈,替他们圆谎,没一次瞒过鬼夫子,连带着大师兄也要跟着受累。
韬轲师兄持重沉稳,偶尔跟他们一起发次疯,总是能被抓包,直骂石凤岐是倒霉鬼,谁碰上谁倒霉。
苏师姐总是挨打最少的那个,坐在一边看着众人受罚,笑而不语的样子高深莫测,大家都说,苏师姐之智最是可怕了。
初止那时也是很好的,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至少相处融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乐意跟大家分享,挨罚少不得他一份。
石凤岐是被打得最多的那个,除了他自己那份,他还得替自己挨揍,时常被打得上蹿下跳,满口求饶,颇是可怜。
自己,自己啊,是最不听话的,上课打盹是常事,烤了鬼夫子的鱼来吃,还会偷跑去喝艾司业的酒,时常耽误第二天的早课。
迟归那时候多可爱啊,成天跟在大家身后,满肚子的为什么,乖巧懂事,没人不喜欢他,大概除了石凤岐吧,石凤岐总觉得迟归目的不单纯,觊觎着自己,令他好生不痛快。
……
后来,怎么了?
后来到底怎么了啊!
六楼她不敢看,那里放着的是列位七子的灵位,她怕自己看了,背负不起那么多条命,就走不到七楼了。
所以她只深深一拜,不管里面的灵位有几张,不管里面死的人有多少,都请受她一拜,谢谢你们所有人曾经的努力,至少这世界有了改变,管他是变好还是变坏。
七楼,这台阶怎么这么难走?
怎么好像每一步都要用尽她全部的勇气,用尽她所有的力量,才能迈动一阶。
她望着那扇门,她知道,推开,就可以看到长命烛。
若是记忆不出错,长命烛无根而浮于半空,穿行而过而无痕迹,走之前,亮着七盏,每一盏一条命,死一个灭一盏。
她伸双手,按在门扉上,这才发现,她枯瘦的双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明明那门只要轻轻一推就开,她却像是面对着千钧重的石门,铁门,推不动。
门后,就有真相。
门后,就可知石凤岐是生是死。
烛亮,她会狂欢欣喜落泪。
烛灭,她会……她会如何?
她也不知道。
但是这是世上,唯一可以真正确定石凤岐生死的地方。
就这样近在眼前,她却突然害怕,怕到控制不住自己双手与身体,颤栗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推开了七楼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