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胆的羽仙水大军破得如此干脆,一个不留。
秽物更狠,还是妖物还毒,谁知道呢?
瞿如骑马走过来,下了马对鱼非池说:“小师妹,我们回去吧。”
鱼非池立时变了脸色,变得安静又内敛,甚至到木讷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通通不见,那些无辜天真的残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于她眼中于她脸上,都只剩下死寂和沉默。
她低下头,离得瞿如远一些,然后上了马。
瞿如本想替她牵马,与她一同回去,但鱼非池摇摇头,接过缰绳,夹了下马肚子自己回去了。
瞿如知道,她不愿让任何人靠近她,她怕害死他们,她始终觉得,她会害他们。
商帝见鱼非池脸色变得如此之快,惊讶道:“她这是怎么了?”
瞿如看了商帝一眼,道:“她没事。”
瞿如说罢,又看了看黑衣人,他很想就在此处杀了黑衣人,但他知道,时机不对,不能在此处动手,动手了也除不掉他。
所以瞿如转身,跟上了鱼非池的步子。
自始至终,黑衣人再没有说过话,在众人皆散场之后,他弯腰捡起一个被琴弦割掉的脑袋,抓在掌心里,声音带着些奇怪的音调:“这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呢,你还会做什么呢?我很期待啊,什么时候,你才能猜出我的身份?可不要太快,一切,还没完呢。”
人头在他掌心被捏碎,血浆糊满他的手,自他指缝里流淌出来,他抬起下巴看着鱼非池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瞿如,三天后,你率军退兵三十里。”鱼非池骑在马上,突然说道。
“师妹的意思是?”瞿如有些不解,退兵容易再进难,这一退,可不知要何时能再打回来了。
鱼非池却说:“我今日屠杀黑衣士兵,诚然有要报仇的想法,但是更多的原因是为了稳定军心。现在大隋军中人心不稳,需要一场极具震撼性的胜利来让他们相信大隋是无所不能的,就像当年石凤岐率人杀尽南燕白袍骑士一千余一样。但是接下来的战事,却不会再这么简单了。”
鱼非池看了看天空,好像今日的天空都是血色,她浮现出好久未见的真正的笑容,声音也不再奇怪扭曲,带着些清和的味道:“下面的战事,真正的关系到大隋未来的胜败,不是这么容易取胜的。商帝不是黑衣人,今日这一战,也会让商帝打起全部的精神来应对我们。石凤岐现在下落不明,我……我知道我精神不太稳定,不适合坐镇军中,所以,此时退兵避开商帝锋芒是最好的。”
“现在大军粮草充足,多久都耗得起。你退兵之后,勤加练兵,整个两军,等我回来。”
瞿如拉住马,走到鱼非池跟前,看着她说:“师妹你要去哪里?”
“你也知道,我不信石凤岐死了,我要去确定这件事。”似是难得得清醒,鱼非池说话都有条理了许多。
瞿如沉默了一下,想了很久,还是说:“小师妹,有一件事,他们都不敢跟你讲,但是瞿如师兄我是直性子,我不会转弯抹角,我想问你,如果石师弟真的不在人世了,你会怎么做?”
鱼非池望着遥远的天边,声音也飘渺:“我想,我会毁了这天下。”
瞿如拉着缰绳的手一颤,又问道:“怎么毁掉?”
“不知道,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比如我去跟黑衣人合作,问他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尽倾江海中,让全天下的人都发疯,又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撑过来年五月初五,然后天下未一统,我也会死,这样,须弥又要历经百年的混乱与黑暗,让所有人的打算都落空,谁知道呢?”
鱼非池说着低头笑了一下,声音也低下去:“谁知道会怎么样?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坚持了这么久的意义是什么,一直想保护的人不能保护,一直坚守的东西被人摧毁,一直想做我自己,却总是被迫改变。挺累的,瞿如师兄,你还记得,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我已经不记得当年的我,是什么样了。”
瞿如不说话,他的理智是知道,鱼非池这样做有点不负责任,弃天下于不顾,但是他的内心却觉得,她要毁了这天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这天下也从来没有对她好过,不是吗?
鱼非池笑看着瞿如,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清明:“师兄,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说着,她看向了远处正等着她回去的朝妍等人。
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不能再失去了。
瞿如回头看,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的。”
最好的保护,是自己离他们远远的。
鱼非池在心里说,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