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彦被这个小家伙搅得心思全乱了,他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她说,“好好,不能叫我叔叔知道吗?应该叫我爸爸。”
小静好黛眉轻轻一蹙,“你不是叔叔吗?”
“我是爸爸。”年柏彦耐性十足地纠正,话毕抬眼看着素叶,目光转为严肃,“叶叶,你就这么教育我女儿的?你跟孩子说了什么?你是个心理医生,应该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这样会造成孩子的心理阴影,在幼儿园的时候,好好看见其他小朋友有父亲来接,她心里该多难受?”他不是没看见静好在幼儿园时的那一幕,当蓓蓓跑向叶渊时,她低着头一脸不开心。
现在想想,他的心都跟着疼。
一般来说,素叶真心知错的话她就会承认,以前做错了事她就会像无尾熊似的缠着年柏彦,现在这件事,听上去真是素叶做错了,好像是素叶没理似的,但她非但没认错,反而情绪看上去很是激动,攥紧了拳头,对着年柏彦不悦道,“你也说了我是个心理医生,怎么教育孩子我比你在行!你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这么定我的罪?”
话毕,抓起挎包冲上前,一把抱过了小静好走了。
年柏彦一愣,起身要追的时候被纪东岩给拦下了,懒洋洋地说,“你老婆孩子又跑不了,坐下吧,聊两句。”
年柏彦一听这话,知道纪东岩绝非是想跟他叙旧那么简单,便也任由素叶去了。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呐,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思。”纪东岩毫不客气地先点了吃的,点完后,开门见山的一句话。
年柏彦没承认也没否认。
“素叶当年没有签离婚协议书,当时她找上我,给了我一份假的离婚协议,就是你看见的那份,其实如果拿到律师行确认的话就能知道其实是没有法律效应的。听素凯说,当时素叶拿到了你的离婚协议后,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不上班也不见人,等再见人的时候她只字不提离婚的事。”纪东岩提及当年,感慨万千。
这些都是年柏彦不知情的,闻言后,心口滞闷疼痛。
“素叶在你被带走的时候就查出有身孕了,那段时间她整个人的情绪变得特别糟糕,脾气也很不好,尤其是妊娠期的时候,她近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我去看过她,每次她的脸色都苍白得吓人。”纪东岩回忆从前,“她要求我们不要告诉你她怀孕的事,刚开始我们都以为她在生你的气,气你不见她,以至于后来她给我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我没想过会是假的,我以为她真的是在恨你,直到她住院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住院?”年柏彦心里一哆嗦。
纪东岩点头,“是的,住院。打从怀孕起,素叶就很独立,尤其是做产检,她从不让任何人跟着进主任办公室,素叶的舅舅舅妈,再加上身边的这些朋友都很担心她,但好在有要要陪着她。可直到她快到五个月的时候,就接到了入院通知,并被列为高危人群,我们才知道,其实她怀孕是有危险的。医生建议她入院,要随时监护,生怕她会有危险,她便住了院,每一天在医院里度过。”
纪东岩说到这儿,抬头看着他,“那个时候她要我们放心,跟我们说她会没事,小孩子也会没事的,她一定会健健康康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每天都跟着提心吊胆,现在想想,其实最难过的就是素叶,作为孩子的母亲,就算信念再强,她毕竟也是个女人,也有熬不住的时候吧。我们外人都跟着担惊受怕,更何况是她呢?想必那个时候她所受到的身心煎熬更重。有时候我看不下去了,我会跟她说,这件事你应该让年柏彦知道,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你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现在进去了,在里面一定不好过,这种事就不要再让他忧心了。”
年柏彦的心,碾碎一样地疼。
其实在带着好好来餐厅的路上,他看着好好,是那么确定她就是他的女儿,他欣喜之余也在后怕,素叶就在没有他在身边的情况下生下了孩子,当时她该有多害怕,该有多危险。
现在,听到纪东岩这么说了后,他更是内疚疼痛,他当时不知道素叶已经怀孕了,如果知道,打死他都不会提出离婚,那个时候,素叶拿着离婚协议书,心都碎了吧。
是他混蛋。
“不过还好,小叶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好好是足月出生,顺产,小叶却昏睡了一整天,她是太累了,看见孩子平安,她心里的重石也就放下了,当时她被推出产房的时候她跟我说了这么一句,她说,还好,我对得起年柏彦。”
年柏彦的大脑“嗡”地一声巨响,紧跟着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他心疼素叶在那个时候想的还都是他。
“四年的时间,素叶带着好好也不容易,跟物质无关,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总会有很多的不便利,她对好好看得很紧,生怕她出一点问题,尤其是现在孩子要上幼儿园了,接送孩子她一定要亲自做才行,有时候孩子被舅姥姥舅姥爷带着去,她事后都很担心,要再去确认好好在幼儿园里才行。”纪东岩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想,一来是跟她小时候的遭遇有关,二来她是怕一旦好好出了什么事她难以对你交代。”
年柏彦觉得喉头有点堵,想起刚刚他对素叶说过的话和素叶的神情,心里着实内疚。
“其实她一直盼着你出来,在判决书下来的时候她就在万年历上标注了你出狱的日期,在得知你被获准提前释放的消息后,她比任何人都高兴。只是,她对你一点儿气都没有是假的,你想想看,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她的丈夫非但不见她还提出离婚,这的确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当然,你是不知情也有情可原,这一点素叶想得比谁都明白。你为了她好,但同时的,也会让她失去对自己的信心,她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你出狱后会不会真的就不要她了,真的就认为已经离婚了两人的关系也就结束了。她便找我来闹这么一出,她是撒气的同时也想要试探一下你,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我知道这个行为挺幼稚的,但素叶的苦我也清楚,也想着要来激你一下。人素叶都说了,从头到尾都没恨过你,只是怨你提出了离婚,她说,在怀孕最痛苦的时候一想到还有丈夫,心里就不觉得苦了,就有了动力支撑下去,可你硬生生地要她断了这个唯一能够安抚她的念想,你说她能不气吗?”
年柏彦沉重地点头,他理解了,一切都理解了。
半晌后,他才哑着嗓子问,“她和好好现在住哪儿?”
“叶鹤峰生前不是买了一套房子放在素叶名下吗,她们母女现在就住那套房子里,不是素叶想搬家,是现在好好上的幼儿园师资条件很好,方便孩子上学她才搬过去的。”纪东岩解释道。
年柏彦明白了,那套房子的位置他知道,的确离幼儿园最近,也方便接送孩子。想到素叶在抚养孩子的这几年里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他就横生歉意,这应该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才是。素叶怨他气他,哪怕是痛恨他都有情可原,他都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多给我讲讲这四年的事吧,我想知道。”年柏彦轻声说,他想知道得更多,关于素叶的,关于他们的孩子静好的……
“没问题啊,不过得先上一瓶好酒。”纪东岩趁机揩油。
年柏彦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