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以国人死时之寿命总和,除以当年死亡的人数,就此得出国人均龄......这种算法还用算学大家来做麽?就算是寻常明晓君子六艺的读书士子也能做到,左司空就不会羞愧?”
杜挚听得满头雾水,心中大有不服:“杜某不明,还请白左更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只想请问左司空,你在计算国人死亡均龄时,可曾按照死因分类?”
“分类?如何一个分法?”
“人或有福泽绵厚,得享天年者;或有因天灾人祸,早早夭折者;或有因战争杀伐,为国捐躯者。其中天灾不可免,只能以人力稍缓,战争或可避,如我与魏国和谈,但这些均非造成国人均龄低下的原因。我曾与卢医先生做过查调,发现胎儿早夭、孕妇产中和产后死去者极多,这才是老秦人均享寿不过四十二岁的主要原因!小子曾听人言,君上曾有六子三女,其中却有降生时便死去,又有不足三岁便早早夭折者,请问君上此言是否属实?”
赢连长叹道:“属实。赢虔并非寡人长子,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兄长,可惜却在降生后便即夭折......”
“君上可知是何原因?实因人道即天道,我们都知道应在春时播种,秋日收获;可若是在冬末春初之时便着急播种,此时地力未得恢复,无论如何小心维护,到了秋日也会减产少产!女子十二岁乃得初红,十五岁及笄为人妇,可是身体尚且在发育之中,必须要二十岁才能圆熟,如果在此之前强行受胎,就似果子不熟而贸然摘取,勉强摘下的也非成果;所以才有许多幼儿胎死腹中,又或降生后不久便即夭折!概因先天不足也,既害了母亲,又要害了孩子!如此陋习乱命,若不能及时纠改,我老秦人均寿龄如何不低?户数如何不贫!君上要慎思......”
古代女子生产就如同过生死关,孕妇婴儿的死亡率过高,当然也有营养不良、医疗条件低下的原因,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过早怀孕。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连身体都没能发育完全就怀上了孩子,这不是玩儿命又是什么?营养不良可以通过慢慢改善民生加以改变,医疗条件低下也可尽量去改进提高,可这些都是外因,如果过早受孕的传统不做改变,白栋就是神也无法改变孕妇和胎儿死亡率高的事实!
赢连和满朝臣子只想着国人均寿不过四十二岁,自然要早早怀孕生产才好,却不知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人均寿命越低就越是出台法令、逼迫幼女们纷纷做母亲,使得胎儿和孕妇的死亡率更高,人均寿命更低,这才是古代人均寿命低下的根本原因!
后世的医学家通过分析大量统计数据、结合人体科学,才得出女子最佳怀孕年龄是22、23岁左右,这是科学!白栋提出二十岁为适胎年龄,其实已经是在妥协了。
听完白栋的话,赢连一阵沉默:“卢医先生,可是如此?若是寡人颁布新令,以二十岁为适胎之年,我老秦民户就会增加?”
“三年之后,定会增加!卢医行医天下,半生心血用于女子儿科,可证明白左更所言句句属实;产妇和幼儿夭折的原因或非一种,但过早怀胎受孕,却是根本原因!君上,此为生聚正道,白左更是真正在为老秦所想,并无一丝私心,君上请明察。”
“白左更为我老秦忠臣,寡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此举是要牵动国本,各位爱卿是如何看法?”赢连没去问杜挚,身为算术名家,只是没接触过统计学而已,一旦被白栋点破,立即就能通晓,现在杜挚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白栋这边。
“臣以为白栋这小子和卢医先生说得没错。君上就是凡事犹豫不决,当断不断,这还需要考虑麽?”
章蟜还是如此无礼,这话若是换了别人说,直接就该拉出去砍头,可赢连还是没搭理他,转而望向了甘龙和菌改。
“此举关系国本,君上该当谨慎。”
甘龙微微一拱道:“老臣以为,应在国中选择一县做为试例,要求该县女子年满二十方可怀胎生育,待聚齐百例后,可计算母子夭亡之数,再与他处相互对比,便可知白左更所言是否属实,若果如白左更所言,老臣以为此法当修!”
“不错,若真是生聚正道,就算违反周礼也当改之。”菌改难得支持了甘龙一回。
“臣等附议!”
“也罢。小子,此法既由你出,待蓝田夫人大好后,你就与卢医先生辛苦一趟,以蓝田为试例佐证方才所言,若果如你所言,便是你为我老秦又立一功!”
“公父,蓝田大旱,流民失所,您让平安郎去蓝田试例,这岂非为难他麽?”
嬴渠梁一听大急,蓝田县令来了三封急报,都是求要粮食的,吃饭都成问题了,还要白栋到那里搞什么新法试例,公父这是老糊涂了麽?
“呵呵,此事在别人是极难的,在这小子就不算困难,寡人对他极有信心。”
“多谢君上看重,小子其实正想去蓝田看看,君上这就是成全我呢......”
白栋微微一笑,似乎很是欣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