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轰然作响。
夏侯云歌皱紧眉心呻吟两声,想要睁开眼,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浓浓的刺鼻药味将夏侯云歌从沉睡中唤醒,反感地一把推开,却是烫了柳依依一双纤白的素手。她痛得低呼一声,却还紧张夏侯云歌是否烫到。
“王妃,可有烫到?都怪我不小心。”
夏侯云歌只觉心烦意乱,沙哑的声音刺得嗓子一阵灼痛,“轩辕长倾又派你来送什么药!毒死我的砒霜,还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柳依依温婉一笑,“王妃,不是砒霜,也不是鹤顶红,是可以尽快治好你身上伤的良药。”
“告诉轩辕长倾!我不需要他假惺惺装好人!”夏侯云歌努力撑起虚空的身体,干裂的燥渴,让她更加恼怒。
她不会忘记昨晚轩辕长倾在香炉里焚了美人欢,亦不会忘记轩辕长倾掐住她的脖颈想要杀了她!
刺杀夏侯七夕的失败,已让她羞愤如火。轩辕长倾又推波助澜,让她的身体更加难受。
他们都是她的敌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夏侯云歌挣扎起身要去找水,柳依依已会意赶紧倒了一碗清水过来。夏侯云歌夺下茶碗,一口灌下,还不解渴,柳依依又赶紧再倒了一碗。
她望着夏侯云歌苍白憔悴的容颜,心头一酸,“王妃,许是亡国的伤害让你觉得所有人对你都有敌意。依依是真心想帮王妃调理好身体,绝无半点恶意。”
夏侯云歌长睫颤颤,缓缓垂下,遮住眼底的一闪而过的脆弱。
这里的每一个人,在那一张张光鲜的外表下,能有几人会有真心。从小到大尝遍人情冷暖,儿时也曾相信人间有真情,当父母双亡投靠亲属,却被联手送去孤儿院。她不喜欢那群无父无母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们,逃出孤儿院,几天几夜露宿街头,饥寒交迫倒在风雨中,是南枫救了她。
自此,她只相信,这个世上,只有南枫对她最好。
穿越到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不是仇恨便是算计,她再无法去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柳依依坐在床畔,声线温柔,“王妃,你的脉象很虚弱,是否感觉腹痛难耐?喝了药,就会好了。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你。”
真心?
夏侯云歌消瘦的肩膀一颤,缓缓抬头看向柳依依,这个如清莲露水般的女子,就如一抹阳光,让她心口莫名一暖。
柳依依浅然一笑,“王妃,喝药吧。”
她端起手中漆黑的汤药,那浓郁的刺鼻药味,让夏侯云歌一阵反胃。
可在柳依依的笑容里,她那如初晨露珠般晶莹的目光,不染尘埃般清澈透明。似有难以抗拒的蛊惑,夏侯云歌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仰而尽。
柳依依体贴递上蜜饯,又拿了药膏纱布为夏侯云歌手掌上的伤口换药。
夏侯云歌不知昏睡时,是谁为她包扎的伤口,掌心那么深的刀口居然一点都不痛了。
“王妃,人间自有真情在。王妃虽然现在经历的只有亲人背叛,阴谋算计,杀戮与仇恨……依依相信,王妃将来一定苦尽甘来。”
夏侯云歌一动不动,感受掌心传来淡淡花香的药膏清凉。
“王爷对王妃已有转变,连最珍贵的百花玉露膏也拿来为王妃医伤。王妃从小熟读圣贤书,应该听过《韩非子》中的一句话,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
夏侯云歌心头猛然一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冷眸如霜寒,“我和他绝不可能有亲有爱。”
柳依依摇摇头,再执起夏侯云歌的手,继续上药包扎。声音温柔舒缓,如歌声慢慢。
“人世间很多事,都讲求一个缘字,缘来挡也挡不住,缘去留也留不住。王妃与其竖起围墙将所有阳光都挡在门外,不如敞开一扇窗,或许一切都不同了。”
夏侯云歌看向窗外盛开的金色桂花,团团花簇锦绣,鸟儿扑棱翅膀飞起,荡起一片细蕊飞落……
缘来缘去,是否真有主掌万物的神主操控?就像南枫的死,那么突然猝不及防,总是在午夜梦回,依稀他还在身边不曾离去。
她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便难以转变,难以放下。就像南枫,明知道他已经死去,不可能再回来,就是放不下,忘不掉。
夏侯云歌声音清冷,语气平平。“你救我之恩,我会报答。”
依依闻言无奈笑笑,“医者父母心,岂是为了回报。”
夏侯云歌垂下眼睫,不想再看到柳依依那一袭白色飘逸的身影。她忽然有些羡慕,像柳依依这样清澈如水般的女子,一定很多快乐,也有很多欢愉,不似她这般阴暗冰冷。
若……她在小时候父母不曾离异,不曾抛下她,或许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也是一朵含苞待放,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而不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
她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自卑,可在柳依依的软糯如云的笑容里,她不禁有了这样卑微的想法。
抱住双膝,头抵在膝盖上。孤单得好像夏日里无法融化的雪山之顶,是永远不会有温暖的孤寒之地。
门外传来轩辕长倾爽朗笑声,温暖柔软的声音随着他轻快的脚步,飘了进来。
“歌歌,身体可好些了?”
夏侯云歌周身神经陡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