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檀分花拂柳地静静走着,一路一直无话。
过了半晌,我问道:“玉檀,在想什么?”
玉檀沉默了会,才轻声说道:“想起了家里的母亲和弟妹。”
我说道:“难怪你处事稳重,原来是家里的长女。”当年就是看她比别人多了几分老成,手脚麻利,心也细致,平常嘴又很紧,从不随其他宫女议论他人是非,所以才特地把她留在了身边。
玉檀听后说道:“姐姐过誉了,只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又没了阿玛,比别人多了几分经历,多懂了几分世情而已。”
我一听,不禁侧头看了她一眼,我一直保持着现代社会的不打听他人私事的习惯,所以玉檀虽已经跟了我一年多,可我只知道她是满人,出身包衣。包衣虽地位低贱,但也时有显贵之人,比如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就是包衣,顶顶有名的年羹尧也是雍正的包衣奴才,还有《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上也是正白旗汉军包衣出身。
这时听她提到家里,才又知道原来不仅低贱、还很穷苦。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穷苦这个词都离我很遥远。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地陪她走着。
玉檀看我这样,忙扯了个笑说道:“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我却说这些不相干的话,真是该打。”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倒觉得说这些,反倒显得我们亲近,你若不嫌弃,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姐姐好了。”说完,我轻轻叹了口气,想着,你虽然与父母难见,可将来放出宫后,也总是可以见到的,而我恐怕是永不得见了,“我也很想父母。”
玉檀叹道:“自打进宫,谁不是父母兄弟难得相见呢。”她看了我一眼,说道:“说句不怕姐姐恼的真心话,姐姐比我们可是好得多。八贝勒爷是姐姐的姐夫,各位阿哥们平时待姐姐也很好,生日都有人惦记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宫里,都是主子,谁能记得一个奴婢的生日呢?”我听后无语。
两人走到水边,都看着水中的月亮发呆,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我们和父母是在同一个月亮下的。”说完,心里问自己,父母能和我看到同样的月亮吗?
玉檀也随我抬头望着月,望了一会,她说道:“姐姐,我想给月亮磕个头,全当是给父母磕头。”
我点点头,两人都跪了下来,拜了三拜。正在叩拜,忽听得身后细细簌簌的声音,忙回头,却看见是李德全正打着牛角灯笼而来,身后随着的是康熙。
我和玉檀都是一惊,忙退到侧面,跪在地上。康熙走近后,低头看着我们俩,温和地说:“起来吧,朕想清静一下,没让人在前清路,不怪你们惊驾。”我和玉檀这才磕头站起来。
康熙问道:“你们刚才在拜什么?”
我忙回道:“奴婢们一时想起了父母,想着同在一片月色下,所以朝着月亮拜了拜,也就算是在父母前拜的了。”
康熙听完后,抬头看着月亮,半晌没有说话。我心里叹了口气,想着知道这样说,定会引得康熙心里不好受,可不实话实说,一时也编不出什么好谎,再说玉檀在边上,即使有谎,也不能犯欺君之罪。
康熙默默看了会子月亮,让李德全依旧打着灯笼照路,他背着双手,慢慢地走着。
我和玉檀跪着,直到康熙走远了,两人才起来,往回走,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已经看不见灯笼的烛光,心叹到,平常人家的老人,也许是儿子或孙子陪着散步,可这个称孤道寡者却是一个太监陪着。那个龙椅就如王母娘娘的玉簪,随随便便地一划,就已经把他和二十几个儿子划在了河的两端。
我回屋后,在首饰匣子里翻找,这些首饰有些是马尔泰将军为若曦备的,有些是姐姐历年来给的,应该都是上等的。翻了半天,挑了一支碧玉雕花簪子,和一套相配的耳坠子,包好后,去了玉檀屋中。
玉檀正在卸装,散着头发,我笑着把东西递给她,说道:“晚到的寿礼,妹妹莫怪。”
玉檀忙说不敢,伸手推拒。我板着脸说道:“你既叫我声‘姐姐’,怎能不收我的礼呢?”
玉檀这才讪讪地收了过去,并未打开看,只说道:“姐姐的寿辰,我还没有送东西呢。”
我笑着说道:“我不会绣花,赶明我绘几副花样子,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地给我绣几副手绢,我正想要这些。”玉檀忙说好。
我笑着出了门,玉檀一直送我到门口,还要送出来,被我笑着阻止了:“门挨着门,难不成你还想到我屋里坐一会?我可是要歇了。”她这才站定,目送我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