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清歌觉得一颗心像是一半泡在温水中,一半烤在烈焰里,软和得厉害,也疼痛得厉害。
“他很好,一直都有好好地活着。”
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会有回应,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被云魖带回魔界,却一心想要回人间界。群魔对他虎视眈眈,所幸还有君殿下庇护一二,幼时虽活得艰辛,但也好端端地长大了。”
“魔界魔息浓郁,灵气却匮乏。你希望他能作为人活下去,他为了活下去却只能成魔,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违背了你的意愿。”
“后来,他压制了群魔,取代云魖成了魔界之主。”
“那段时间是天界和魔界难得安稳的时日,后来两界又起冲突,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许并不是第一次,那时候我曾想,这大概便是我毕生的对手了!果然呀,此后数千年,我与他交手无数次,斩魔剑纵能斩尽群魔,却始终不能将他斩落。”
“他的母亲不但给了他生命,也在他幼时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他虽为魔,却并没有彻底摒弃幼时的人之心,所以即便是成了魔尊,也终究是半魔。”
“后来在沉龙之渊,他告诉我,他叫莫弃。”
“……”
莫红玉的残魂果然没有给与任何的回应,清歌也不在意,拎着白帝剑慢慢地往前走——她打算去找云离,虽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指间红线尚存,冥冥之中自然会有所感应——她生性寡言,但此刻却一边在暗无天日的魔息之中穿行,一边缓缓地开口说着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话。白帝剑在她手里闪着微弱却绵长的灵光,黑暗之中一人一剑缓缓而行,竟仿若两人相携同行,说不出的安静平和。
最后打断这一切的,是滔滔奔腾而来的星河。
璀璨的星河之水冲破无边无际的黑暗,宛如从九天之巅落下,声势惊人,汹涌而至。如此动静,仿佛惊破了某种禁制,令死寂无声的世界瞬间活了过来。
魔息被冲得四散,隔着横贯的星河,清歌终于见到了云离。
但他此时的情况显然不太好。
那似云魖的邪魔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笼罩在云离头顶之上,灰白色的心魔之焰灼灼,燃烧了方圆整个区域,莫说生灵,便是星河之水流淌过去,都被尽数蒸腾成雾烘干了。
昔时云魖的心魔之焰纵然厉害,也还没到这样的程度!
莫红玉的残魂见了邪魔就要发疯,不过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力量不足,还是此前清歌絮絮叨叨跟她说了许多的缘故,她并没有再操控清歌——白帝剑再度脱手而去,带着白光飞快地穿过星河,一剑刺进了漫天魔焰。
此一剑,就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
邪魔被逼退了些许,心魔之焰的火苗也顿了顿,但云离却一张嘴,呕出一口血来。
清歌大急,灰白的雷电凝于指尖,想要过去相助。然而,星河乃天河,对人宽宥,对魔却绝情——白帝为人剑,莫红玉是人魂,轻而易举就穿行过去了,到了清歌这里,却卷起了数丈高的浪花,要将她扑腾到水里去。她左腾右挪,星河依旧死死纠缠不放,就听到对岸那邪魔桀桀狂笑,道:“这世间既然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又何必执念不去!”
她闻声回头望去,隔着心魔之焰远远就见云离面若金纸,额间青筋凸出,仿若压制着莫大痛苦——刚刚心神失守的瞬间,也不知道心魔叫他看到了什么,竟令他失态至此!
她想要赶到他身边去,星河却纠缠不放,不由得心急如焚,心道莫要叫她知道是谁将星河放出来的,否则定打得连天帝天后都认不出来!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竟真的有一个身影踏着星河水而来,问了她一句:“你想救他?”
这不是废话么?!
清歌抬眼望去,而后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