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出神一刻,仰首将一杯茶都倾尽口中。
萧言原来盘算,就是外有辽人余孽闹事,内则是联合西军,摆出一个调遣不灵的架势,甚至闹些事端出来也未可知。当大军在燕地不稳,外则烽火燎原,辽人余孽遍布之时,汴梁就是内斗再激烈,再想收拾他们,也只有先安定了燕云局势再说罢?自己只要表现出能和西军联合一气,形成一个牢不可破联盟的架势,而且也只有自己一人能安北面边事,自己总算就能部分起到当日童贯的作用了罢?
既然有不可取代的用处,汴梁就只有暂时笼络。和童贯王黼他们作对的老公相一方,就不仅仅是暂时利用而已,说不定就真心借重了............当然,自己所作所为,让汴梁中人对自己忌惮更深,就算暂时放过,也只不过留待以后缓缓图之。可是到时候自己又怕什么?四年之后,就是女真兵马天崩地陷一般的朝南倾泻而来,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成了中流砥柱一般的依靠,再也无人敢来对付自己!
只要闯过了这一关,让大宋文人士大夫集团不要将自己掐死在权臣萌芽状态就好!
盘算虽然如此。可是这养寇自重,也有好大学问。这寇不足够份量,给文臣士大夫集团没有足够的威胁。他们就会不顾自己玩的这点把戏,将自己毅然决然的收拾了!
甄六臣是无奈当中的选择,自己夹袋当中人物实在太少。他以前不过是常胜军大将,还不是排位在前头的那种。竖起旗号,虽然在自己刻意支持下有点声势,但是还远远不足以用。
可是大石林牙此等英雄豪杰,就截然不同了。汴梁朝堂,也绝不会忘记。当以大宋举国之力,集合全部能战之兵,声势浩大的北上之际,以为燕云之地不过一战可克,结果却在耶律大石旗号面前惨败,一直让辽军反而深入宋境近二百里的那种震动!
当大石林牙竖起旗号,纠合余孽反击燕云。而西军上下连同自己神武常胜军却因为朝堂如此对待,调遣不灵,眼看燕云之地就要全境糜烂,得而复失之际。自己再出来做一次救世主,那时又会如何?
自己也完全知道,大石林牙不比甄六臣,自己能不能控制住,实在是在两可之间。稍一不慎,也许就是玩火自焚的局面。可是自己出身实在太差,根基实在太浅,面对的又是整个大宋的文臣士大夫集团这等庞然大物,只要自己挽天倾的志向不绝,也只有义无反顾了。哪怕将整个燕地又拖入一场大乱当中!
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小白领了。看到美女会心软,看到死人会腿软............
午夜梦回,当自己醒来。茫然回顾,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是这个乱世的一个............枭雄。
对着铜镜,想勉强露出六颗白牙笑一下,铜镜当中映照出来的,却只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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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面,传来了方腾低低的叹息之声。这个时代,他算是将萧言心思揣摩得最透的人了。他不也是也毅然决然的准备和萧言一起赌下去了么?男儿志向,说起来可以是风光无限。但是一路行来背后的黑暗血腥,九死一生处,也同样要全盘接受!
“可惜我才将燕地整治出一点模样............算了,这世道总是要有人倒霉的。能在将来保全更多人就罢了............”
方腾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矫情,挠挠头,一指在旁边全神贯注听着两人对话的耶律大石:“宣赞,此猛虎也,能就宣赞范围?”
萧言露齿一笑:“此等也是枭雄人物,只要不死,焉能没有一颗雄心?我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他如何能不接受?至于将来谁胜谁败,看手段罢。输了他也得认!”
耶律大石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方腾点头,喃喃自语:“好罢好罢............和老种相公那里,还是略微要透露一点风声。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
萧言笑笑:“那是自然。”
他伸了一个懒腰起身,也不搭理耶律大石。仿佛此等豪杰,不过就是等待自己随手安排一般,反而朝着甄六臣露出白牙笑道:“六臣,委屈你在这场风云里面要打下手了,我的承诺还是不变,只要你能全力助我成事,我放你们安全离开!我萧某人男儿大丈夫,和天斗和地斗,杀一个女人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你暂时留在衙署,先下去罢,等我号令!”
甄六臣默不作声的躬身行礼应命,再也不敢提要看郭蓉是不是安好的话题了。别看萧言朝着他露齿微笑得和蔼,甄六臣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萧言盘算,甄六臣本来是局中人,还曾经是重要棋子。自然知道不少,却没想到,为了自身权位稳固,萧言甚至不惜将耶律大石这么一只北地猛虎也放出笼。冒着让燕地再度大乱的风险!眼前这个青年男子,虽然结实了不少,但是甄六臣一个人打他七八个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此刻甄六臣却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稍抬。眼前这个青年,初见时不过如此,现在已经正式的成为一个足可以拨动天下的枭雄!
看着甄六臣退下去,萧言出神半晌,轻轻摇摇头,自嘲的一笑,近乎不可闻的低声自语:“穿越高风险,挨雷劈须谨慎哪,再穿回去,我老妈只怕都认不得我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这点软弱,在他身上不过一闪即逝,他转头招手:“为大石林牙松绑。”
张显上前一步,想劝谏萧言仔细,可是此刻萧言,却让人只觉得颤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默不作声的带着两名亲卫,将耶律大石身上层层绑缚松了下来,如临大敌的在一旁戒备,耶律大石只要稍有异动,就扑上去死死的压住他!
可耶律大石只是缓缓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冰冷目光就落在萧言身上。萧言也只是冷冷的和他对视。
两人目光碰撞不知道过了多久,耶律大石终于哼了一声扭头:“某的下处在哪里?......萧宣赞,用心太过,你却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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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城外泾源军一处大营中军帐中。
此时军帐之内,都是西军当中有数重将,大家次第而列,跪坐在下首,每个人脸上都神色复杂。
而在上首,却是老种一身戎装,按剑而坐。此等统帅的威风杀气,在老种垂老之后,已经是难得仅见!
静默当中,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老种相公............”
老种猛的扬手,示意众将不要再说,他缓缓而道:“诸位要是信得过种某人,就知道种某人绝不会对西军不利!出征以来,俺们西军十数万儿郎,现在不过只剩一半!就算某等从了朝中来人,帮着对付萧言。某等西军剩下这点骨血,还能支撑多久?难道坐等童贯再度回头,等俺们利用价值完了,再痛下杀手么?童贯是何等人,诸位比我老头子更要清楚!他在陕西诸路经营二十年,夹袋中有的是人,在座诸将,将再没有今日地位!
............一旦事成,我西军再不是任人拿捏,为大宋戍边几十年,等来的再不是被分化被压制被瓦解!而我西军摆脱此等顾忌,在将来国战沙场之上,将一雪北伐之耻,成为大宋的中流砥柱,我大宋武臣,将在文臣面前扬眉吐气!”
老种的话语慷慨激昂,和萧言联合方略之间利害细微处,也都陈说分明了。诸将虽然个个心惊动魄,没想到老种用心如此之深,胆子如此之大,以垂老之躯,要在燕地和骑在大家头上百年的文臣士大夫们掰掰腕子!
可是此时此刻,大家还能说些什么?
老种在西军威望之深,那是不用说了。现在剩下三路军马,泾源军是老种亲领,秦凤军小种不在也是老种兼领。熙河军的姚古已经表态唯老种马首是瞻。大家都是老种一手提拔起来的,跟着硬着头皮走下去也罢............走一步看一步罢,还能如何?
姚古在一片安静当中已经起身叉手行礼:“老种相公,俺们熙河军谨依相公方略行事!”
有人带头就好办,军帐当中诸将纷纷起身,一片甲叶碰撞之声,人人行礼下去:“相公但有所命,俺们岂敢不从?谨依老种相公方略行事!”
老种按剑而起,白眉下目光威棱四射,掀髯冷笑:“就让汴梁朝堂,看看这燕云之地,马上又要掀起何等风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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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间府通往燕地的官道上,数千军马遮护着一行车马缓缓北行。
其间最大最舒适的一辆马车上,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正在车厢里秤分黑白,执棋消闲。几名侍婢默不作声跪坐一旁,随时等着为两位大人添茶换水。
棋盘上耿南仲已经是在苦苦支撑,宇文虚中黑棋一子落下,更是让他一条大龙几乎就是没救了。
耿南仲凝神思索半晌,突然伸手搅乱棋盘:“叔通叔通,逼迫何急!某一直都在苦苦应付,竟然没给某半分缓一口气的机会!”
宇文虚中把玩着棋子,似笑非笑的答道:“希道兄健弈,某如何敢给希道兄缓一口气的机会?天下事无非都是这个道理,一切都要动手在前面,希道兄忠厚长者,某却刻薄,总喜欢将人一开始就迫至绝处,闲来对弈也不改这个禀性,倒是让希道兄见笑了。”
耿南仲摆摆手:“你棋盘上不仅意在机先,而且腾挪辗转,变化万端,某万万不是对手的............这个世道,还是刻薄一些好,小人太多,君子道消!”
他看着宇文虚中:“燕云棋盘上,但愿叔通兄也能顺利终局啊............”
宇文虚中淡笑不语,他突然起身,走到车门前,自有粉嫩的小侍女帮他掀开车帘。宇文虚中向北望了一眼,神情当中满满的都是自信:“萧言,南归降臣耳,根基太浅。西军,暮气已然不浅,老种病夫,无复当年锐气............好比行棋,对手先让了九子,还执白等着某等先行,希道兄,此局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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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南宁了,祝福在医院的大舅舅和一个二十三年的朋友能出现奇迹。
生命脆弱而且高贵,希望每一个人这一生都能有尊严的面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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