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紫浮现于绿竹间。
半个时辰后。
刘浓告辞离去,顾众将其送至院门外。二人互作一揖,刘浓踏上牛车,命车夫回转城西别墅。
车身慢摇慢摇,成都侯心中时而平静,倏而波澜,顾众神情不冷不热,却为刘并州正名一事颇为上心,即刻便应允。自顾荣亡后,顾君孝尚未起,是以顾氏俨然居陆氏之后,而此番为刘并州正名,乃谢袁主事,且处王敦之乱后,再则,尚有朝中诸公帮衬,实属十拿九稳。顾众乃何人,顾氏之族长,岂会不知此事看似简单,实则关乎世家联纵。是故,其意不难揣度。
“呜嗡,嗡……”正自悠思悠思间,笛音传来。
稍徐,刘浓命车夫寻声而往,待至一处幽僻之所,著雪正站在车辕上,手捉长笛,搭眉瞭望,见了刘浓,眉色极喜,提着裙摆跳下车,欢快着奔来,恰似一尾花蝶。
“刘郎君,果乃信人。”著雪扬着长笛,笑得开怀。
刘浓微微一笑,左手在身侧摸了摸,摸出青玉笛,递笛出窗,笑道:“宋小娘子可好?”
著雪歪着脑袋看了看笛,晃了晃手中长笛,嫣然一笑:“刘郎君,青玉笛乃小娘子所赠,著雪不可替小娘子作主。”顿了一顿,展颜笑道:“我家娘子尚好,自获刘郎君来信,每日食量也增三分呢。”
刘浓笑道:“且将此笛交于汝家娘子,代刘浓传一言,唯梅而无雪,梅也无魂。据笛而不鸣,笛亦失声。且待来日,青玉笛当随汝家娘子,同归于雪,同闻于林。”
“是呢,是呢,小娘子常言,梅若失雪,少却三分魂,雪若失梅,徒留满野白。”著雪一叠连声,不停的点着头,遂后,眸子滴溜溜一转,接过青玉笛,却将手中长笛递给刘浓:“小娘子昔日有言,刘郎君若笛,一体而多窍,不语亦潇潇。尚望刘郎君通体浑一,助我家娘子,融身于雪。”
“理当如此。”
刘浓接过长笛,微笑着点了点头,复抬头看了看日头,见日已坠西,便命车夫速走,临走时,瞥了一眼竹林深处。著雪蹬上牛车,横打青玉笛,对着刘浓的车尾,深深一个万福,遂后,命人向东而走。
车去林静,林中深处却蓦然闪出一人,瞅了瞅刘浓所去之西,瞥了瞥著雪奔赴之西,眼光开阖时,面上七星一阵抖动,而后,以拳击掌,不住徘徊,嘴里喃喃有辞:“此女乃宋祎之婢,宋祎乃司马之姬……萧氏义女,司马之姬,宋祎……”继而,眼睛豁然一亮,甩起宽袖直奔林外,待穿出竹林,踏上等候于外的牛车,对车夫道:“速往刁府。”
车夫犹豫道:“南康殿下命……”
“速,往,刁,府!”桓温一字字道。
“诺!”车夫不敢再言,扬鞭摧牛,奔向刁尚书府。
与此同时,青影忽闪……
……
城西,落日妩媚,宛若玉盘羞红了脸。
余光漫浸细柳,缓拂袍摆,刘浓挑开帘,负手于车辕,闻听青袍轻声细禀,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青袍:“待来日,即将此信,呈往刁府。”
“诺。”青袍领命而去,身影三晃两晃,隐于林丛中。
“走吧。”刘浓钻入帘中。
青牛扬蹄,踏着落日,挑着弯角,沿水而行,待至篱笆墙外,扇了扇耳朵,朝着青一半,红一半的画院,哞的一声啼。
“美鹤,美鹤……”
小谢安正于前院摇头晃脑背《六韬》,闻听老牛欢啼,当即把竹简一扔,踩着小木屐跨步出院,待见了刘浓正从窗中看他,雀跃的神情慢慢一收,负手于背后,挺着小胸膛,徐徐度来。
刘浓不禁莞尔,按膝而起时,眼角余光却轻轻一滞,润黄竹简静静的卧于一角,斜阳透帘而入,浅洒若玉泽。想了一想,拾起竹简,解开系简的丝带,缓缓展开: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疐。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终风……
心中空落一絮,面却不改,将简卷起来,挑帘而出,牵着小谢安的手,走向院中,边走边道:“安石,温泰真可来?”
小谢安扭头瞥了瞥刘浓手中简,心中捉奇:‘美鹤晨出未见书简,暮归却得一简。瞧那丝带,描着紫兰……莫非……’思绪百转,嘴上却淡然道:“来也,方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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