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铺了满地黄澄澄的金子。
沉甸甸的麦穗随风起舞,预兆着又一个丰收年的到来,后半年村民不至于挨饿了。
大家做好了收割的准备,每家每户都是磨刀霍霍,镰刀磨出一道道亮丽的光彩。
捆麦个子用的草绳也打成了捆,牲口喂得饱饱的,牛车驴车经过了特意的返修。
那些在山外打工的村民也纷纷往家赶,准备收麦子。
庄稼人就这样,民以食为天,粮食就是他们头上的天,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再大的事儿了。
在外面挣多少钱也不顶饥,钱在大山里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老婆孩子吃饱穿暖。
因为大梁山没有路,什么样的好东西也不可能从城里带进大山。
一年的收成就在这几天,割麦子是体力活儿,也是技术活儿。
首先要用镰刀将所有的麦子割下放倒,然后再用草绳打成捆,利用牛车,驴车或者排子车将麦个子拉回家,摊在村头那个公用的打麦场上进行晾晒。
经过十多天的晾晒以后,麦子就会变得焦黄枯干,等到用手一撮可以搓出黄灿灿的麦粒时,就可以用牲口拉上磙子碾场了。
麦子经过碾场以后脱粒,然后就是扬场,就是把多余的麦秸跟麦皮用铁叉筛选出来,用风吹走,剩下的就是麦粒了。
从小麦开镰,经过打捆回家,再到扬场放磙脱粒,一直到收仓入库,至少需要20天的时间。
这二十天是一场战争,是村民跟老天在抢收成。
必须要赶在大暴雨季节来临之前将所有的麦子收回家。要不然麦子就会被暴雨冲走,甚至发芽,一年的收成就糟蹋了。
五月的扬场放磙,还有九月的摇耧撒籽,都是技术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放磙要使唤牲口,乳臭味干的毛孩子一般都要靠边站,老人们不放心。
张大毛跟王庆祥都是使唤牲口的好把式,经验老道。
可是今年割麦张大毛却发愁了,因为闺女二丫不在了。
二丫的死等于是削去了张大毛的一条臂膀。他跟老婆大白梨一直沉浸在闺女惨死的痛苦中没有挣脱出来。
这半年张大毛干啥也没劲,整整病了一个多月。
他的老婆大白梨也没精打采,整天对着大梁山幽魂谷的方向哭,眼睛都哭瞎了,因为二丫就是从哪儿掉下去的。
他们两个可就这么一个闺女,后半辈子没了指望,他们的斗志早就泄了,感到前途渺茫。
自从二丫失踪以后,两口子不三不四的事儿再也没干过。
眼看着别人家的麦子已经开镰,大白梨对男人说:“他爹,今年的麦子咋割?”
张大毛怒气冲冲说:“割个毛?闺女没有了,收了麦子给谁吃?一把火烧掉算了!”
嘴巴里虽然这么说,可他的手却没有闲着,还是磨好了镰,抗起了草绳,准备到地里去看看。
刚刚走到地头,他就傻了眼,只见自留地里的麦子已经被人全部放倒了,打成了捆。
王海亮在地里挥汗如雨,镰刀飞舞,王庆祥正在牵着牲口,用铁叉挑起麦个子装车。
张大毛怔住了,他知道海亮在主动帮他。
其实王海亮这人是非常记仇的,而且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但是他对张大毛却恨不起来。因为张大毛毕竟是二丫的亲爹。
二丫掉进山谷以后,张大毛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他差,老天给了他报应,他也是罪有应得,不能跟张大毛结怨。
海亮发誓,就当自己平白无故又多了个爹,内心已经担起了照顾张大毛跟大白梨的责任。
这些都是为了二丫。
王海亮跟王庆祥一个收割一个装车,玉珠也过来帮忙。
女孩子的力气小,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轻活儿,再说海亮也舍不得媳妇受苦。于是,下草绳的工作就交给了玉珠。
三个人在地里帮着他忙活,张大毛没有怎么感激,但是也没有拒绝。
他不吭声,拿起镰刀主动收割起来。
张大毛刚刚四十出头,人到中年无论体力跟耐力都是如日中天。
发现张大毛来了,海亮跟王庆祥都没有做声,还是玉珠先打的招呼:“大毛叔,你来了?”
张大毛动作不停,只是发出一声闷哼:“恩。”
玉珠说:“大毛叔,二丫姐姐不在了,你跟俺婶子年纪大了,以后家里有啥搬搬抬抬的活儿,您只管做声,我跟海亮都可以帮你。”
二丫是好意,她之所以巴结张大毛,说白了也是为海亮。
海亮惦记着二丫,张大毛是二丫的亲爹,巴结张大毛就等于是维护自己男人。
张大毛还是低着头,只是说了声:“不必……”